周家的人都被关押在了金陵应天府衙门大牢之内,因为是汤公公交代的,还派了东厂的高手看押,却是将几个人分头羁押在不同的牢房里,防止重犯串供。
此刻周小白一个人,正呆呆坐在牢房里。这个牢房陈旧不堪,一面是石头砌成,三面都是木质的牢笼,地上铺了些稻草,算是给犯人休息用的。牢房的角落里挂着蜘蛛结成的网,已经破了,积了些灰尘在上面,牢房中不时窜出来一只耗子,仿佛根本不怕人一般,自顾自的在牢房里溜达一圈,便自去了。牢房里并没点灯,只有牢房与牢房之间的墙上有着一个火把,火光并不明亮,四下里很是昏暗。

“吃饭了,吃饭了!”一个牢驿打扮的兵丁提了一桶不知道什么做成的稀汤,一边吆喝着一边走了过来。牢中的犯人都是赶紧掏出了破碗,将它放在门口,那碗小的很,隔着木栅栏也能伸出去。别看这个碗小,却是被牢中之人视为珍宝,因为每日吃的就全靠它了,若是没有碗,那就没有吃的。碗若是丢了,那就要看犯人有没有性命熬到发新碗的时候了。当然若是有钱,那又不一样了。

兵丁来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周小白:“周小白,你的碗呢?”周小白并没有回答他,还是那般呆呆的坐着。那兵丁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周公子,你来这里大半天了,现在已经是早上了,你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周小白刚想说话,却见牢房的走道里走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一身东厂侍卫的打扮,见那兵丁正蹲着身子跟周小白说着什么,走上前来一脚踢倒了兵丁:“你小子不要命啦!敢跟朝廷重犯私下说话!”

那兵丁被踢了也不敢恼,连忙从地上站起身子赔笑道:“两位大人,小的不过是跟周小白要他那碗的,他新来的不懂规矩,若是饿坏了,却不是耽误了朝廷大事。”两个侍卫哼了一声,便又走过去了。

周小白将这些看在眼里,感觉眼前的人似乎对自己还有这一些善意,便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大哥,刚才害你被他们踢了一脚,真是对不住你。”那兵丁笑了一下:“我受过周老爷的恩,理应对公子照顾一二。”周小白忙道:“爹爹和娘怎么样了,还有大哥和贞娘他们都还好吗?”那兵丁道:“周老爷和大公子都还好,只是你娘和你说的那个贞娘都关在女牢中,我并不知晓。”周小白慌忙道:“还要麻烦大哥帮我打探一下。”那兵丁听了,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馒头塞给了周小白:“这个拿着,偷着吃了不要被人看见了。”说完就站起了身,径自吆喝着向前走去。

这个兵丁其实根本就未受过周大仁的什么恩,只是汤公公派来试探周小白的,想借其套出一些周小白的话而已。

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第二日已是满城皆知。中午的时候苏凌刚走出了府学大门,女扮男装的丫鬟小环就走上前来道:“不好了,少爷,周家被朝廷抄家了。”苏凌听了,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环道:“昨夜镇守太监汤公公带兵查抄了周家,说什么周家勾结张士诚的余孽,意图谋反。”苏凌大惊失色:“什么!周小白呢?他怎么样了。”小环道:“听人说周家的人都被关在应天府衙门。”苏凌听了连忙拉着小环的手,一起坐上了马车,就要车把式去应天府衙。

车把式在外头低声道:“郡主,我们这么着去应天府衙,王爷说不定要怪罪的。”苏凌道:“你赶你的车,快些去就是了,爹爹那里有我担待,你怕什么?”车把式心里却道:你是郡主,你当然不怕,王爷要是发怒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便哀求道:“郡主,您别为难小的一个小小的侍卫啊,小的也跟了郡主这么长时间,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我娘都七十岁了……”说到后来,竟然涕泪从横。

苏凌心肠毕竟还是软的,见到车把式这样涕泪交加,也知道自己确实为难他了,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就送我去守备衙门,我要找我爹。”车把式听了,连忙道了声是,就赶着车去金陵守备衙门了。

进了衙门,苏凌就来到了大堂之上,固川王苏孝犁此时正在大堂上书写着朝廷的公文,见着女儿神色慌张的来了,就屏退左右站起了身,笑着道:“我儿来此,是为何事?怎的如此慌张,被外人看了,岂不是要笑话的。”

苏凌却是一头跪在地上:“父王,女儿求你,救救周小白吧!”苏孝犁很少听苏凌喊自己父王,走下了大堂,将女儿拉了起来:“周小白?他出了什么事情?”苏凌道:“昨夜汤公公带兵查抄了周家,说周家意图谋反,已经将周家的人全部羁押在应天府衙门了。”

苏孝犁皱了皱眉头,心道:带兵剿灭反贼,本是我守备衙门的事情,你金陵镇守太监却调兵前去,岂非不给我面子?苏孝犁笑了笑:“儿啊,你也不要着急,这金陵一亩三分地还不是汤公公一人说了算的,既然此事涉及谋反大逆,本王身为朝廷金陵守备衙门的提督,还是要管上一管的。”苏凌开心道:“就知道爹爹你最疼我了。”

苏孝犁笑了道:“本王就你一个女儿,不疼你还能疼谁?”苏凌道:“爹爹,我想去牢房里看一下周小白。”苏孝犁摆了摆手:“此事我还需要查探一下,周家真有谋反事迹,此时你更不能去的。”苏凌道:“爹爹!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就让我去看看嘛。”苏孝犁叹了口气:“那牢房里恶臭扑鼻,阴气又重,你一个女孩子家哪里能去?”苏凌惊道:“什么,牢房里竟然这么差,不行不行,我更要去看看了。”

苏孝犁板着脸道:“行事如此荒唐,成何体统!”苏凌原本只要爹爹板着脸,就会害怕,都会退下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跟自己的父亲对上了:“父王,女儿就是要去,父王如果不同意,我还是要去的!”

苏孝犁心里面道:唉,我这女儿真是看上周小白了,此子能得女儿如此看重,应该不会做那些谋反的勾当,这其中怕是有很多隐情啊。想通了这一点,从身上掏出来一个令牌递给了苏凌:“这样,你拿我的令牌前去应天府衙,切记,不可暴露自己是郡主的身份。”说罢,又唤来两个侍卫:“你们陪同前往,不可暴露郡主身份,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了。”侍卫连忙领命。

苏凌坐了马车,由两个侍卫开道,一起到了应天府衙。

到了衙门口,守卫的兵丁便拦住了苏凌:“你是何人!竟然敢闯衙门重地!”两个侍卫走上前去:“此乃固川王的使者,持令牌而来,尔等还不跪迎!”说完,苏凌拿出了爹爹给的令牌,是一个铜制令牌,上面写着:固川王令,四个大字。守卫的兵丁见了,连忙跪下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就放人进去了。

苏凌进了衙门,早有官员前来迎接,知道了来意,便连忙带着苏凌来到了大牢,暗地里却是让一个兵丁赶紧将此事报给汤公公知晓。

苏凌刚进了牢门,便闻到了一股腐臭的气息,顿时感觉心中恶心的很,她自幼娇生惯养,哪里来过这种地方。此时,苏凌心中想的是周小白,也顾不上这些,在官员和牢头的带领下,来到周小白的牢房门口。

“起来起来!”牢头对着周小白道:“有大人物要见你。还不赶紧跪下来迎接!”周小白抬头一看,却是苏凌,刚想说话。却被苏凌抢先道:“我是奉固川王之命派来的使者,有些事情要询问与你。这跪拜么,就免了吧。”这话听得周围人心中一愣,心道:这周小白什么来头,怎么让固川王的使者如此宽待。

苏凌道:“开门,将他放出来。”那官员道:“使者大人,不可如此,此人乃是重犯,要是放出来伤了使者,下官担待不起。”苏凌笑了道:“那好,尔等都先下去,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再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东厂侍卫却说话了:“不可如此,我等奉命看守此人,若非汤公公有令,任何人不得单独跟周小白说话。”

苏凌还想说什么,周小白却说话了:“多谢使者厚爱,生员的冤屈并非不可对人言:我周家昨日被汤公公以谋反大罪抄家,真乃是天大的冤屈!我就是要告状!哪怕去京师敲登闻鼓都是要告的!”说完又道:“众所周知,我周家一直矜矜业业,不敢有违逆朝廷律令的地方,之前朝廷对北方用兵,我周家还捐献过军粮,得到朝廷奖赏。今日我周家蒙此大难,定要讨还一个公道!”

“好,说的好。”一人笑着从牢房门口走了进来,却是打着不少的侍卫,苏凌回头一看,不正是自己的爹爹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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