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那天,说让我乖乖在酒店等他,只要办好事就会回来接我。
我早知道,他办的事多少都与云舒曼有关,作为梁胭,心里该是难过的吧,但不知为何,看到段天尽这样被云舒曼揽着的样子,我不是为梁胭难过,而是为他,就好像,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出自真心,他和我一样,要表演这个角色,尽管,他讨厌这个角色……

旬小爷让我来看这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很好猜,他要梁胭看清楚,这个男人才不止对她一个人好。

可是,我在乎吗?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却发现,旬小爷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梁胭。”他还是那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我却对他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好感,他打量了我的周身问:“为何不穿我为你准备的裙子呢?”

我表演的梁胭没那么多心机,也就直接问他:“旬小爷为什么要叫我到这里来?不是说吃晚餐吗?”

他忙道歉说:“对不起,若我说带你来这种场合,你一定不来。”

没错,如果我知道段天尽和云舒曼在这里,我才不来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不知道旬小爷为何要这么做,但请旬小爷下次不要这样了!”我难受的补充了一句:“不然,我会觉得自己看错旬小爷了!”

那时初次见面,他那样的暖人心,现在却在玩心机。

他看我就这么走了,下意识握住我的手,试探问:“你这么急着走,难道是怕他难堪?”

“不管是因为什么,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旬小爷!”我生气的要将自己的手收抽回来,他握住不放,好像真的很关心我的样子说:“梁胭,你别傻了,段天尽知道你是谁,他是想利用你!”

他一定想不明白,都看到段天尽和别的女人手挽手了,我为何还执迷不悟。

我没好气的质问他:“那旬小爷呢?旬小爷就不是想利用我吗?”

旬小爷苦笑,他反问我:“段天尽一直都没告诉你我是谁吧?”

“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是谁!”根本就不需要段天尽来说。

“行,小胭!”他改口叫我这个名字说:“你现在可以生我的气,是我骗你到这里来的,不过今天我们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我不解的问:“解决什么问题?”

“云董的女儿现在与天尽已经对外宣称正在交往,但外面有诸多传闻,说你与他不清不楚。”他停下来,苦口婆心的说:“云家也是海城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能让自己女儿有这些不好的传闻,事已至此,为了你们彼此都好,今天就在这里,大家都把话都说清楚。”

“没有什么好清楚的!”我情绪有点激动了,敢情,这是一场鸿门宴啊,我就算了,我敢保证,段天尽一定很讨厌这些。

“旬小爷。”

旬小爷面朝云董点了点头,上次云董因为风少的事也出过面,他也认识我的,没有多说,直接提议:“这边人多,我们去后面谈吧!”

云董说完,就叫下人在那边准备了一间会客厅,我无意间碰撞到段天尽的双眼,我猜他在生我气,没经过他同意,就擅自跑这里来,如果我不来,凭他口舌,什么都可以赖得过去,我来了,旬小爷也在,他难道会当着云家人的面,把上次对旬小爷说的话再说一遍吗?当然不会!

“小胭,我们过去吧!”旬小爷守着我,一定要我过去,无奈,我只好跟着一起去了会客厅。

六个人坐在三个方位,最开始没人说话,云董客气招呼旬小爷喝茶。

云董的老婆虽然上了年纪,风韵犹存,她是第一次见我,进来时,就把我打量了个仔细,现在主动开口:“这位就是那位叫梁胭的……小姐?”

她说‘小姐’这个称呼时,有意拉长,我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在嘲笑我。

我垂着视线,没有看她,也知道,她心里觉得自己女儿比我好千倍万倍,我这样的人,都不配做她女儿的竞争对手,这时,她又问了一句:“听说你在夜总会里上班?”

对于这种问题,除了默声以外,这个处境,我暂时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方式来表达不满了!

旬小爷似有不悦,开口说:“云太太,小胭是我朋友,今天跟我来的。”

云太太一听这话,倒是马上把刚才那鄙夷的表情换了,故意提高嗓门说:“是旬小爷的朋友,我们当然是要给面子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因为是旬小爷的关系,就她这样,勾引我舒曼的男朋友,我也不可能让她坐在这好言好语的说了!”

旬小爷放下茶杯,不太想和一妇人争这些口角,不附和,也不答应,完全无视了,转头小声对我说:“没什么,一会儿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就走,有我在,他们不敢为难你。”

旬小爷和我说话时,我在看段天尽,他平静坐在那,脑子里应该在想事情。

云太太有意问他:“男人呢做大事,在外面逢场作戏我也是理解的,但是凡事不要做得太过,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天尽,你说呢?”

段天尽坐在那,算不得十分恭敬,只能说看得过去的回答:“伯母,您说得是。”

“听到了吗?”这云太太戏真多,转脸就问我:“梁小姐?”

我偏要一副听不到的样子,对着她比划手语:你算老几?

云太太冷笑一声,看出来我是不那么轻易罢休了!

“旬小爷,您这朋友,是有点儿不识抬举啊!”云太太把话头丢给旬小爷。

旬小爷也知道我是故意要气云太太,他叹气喊了我一声:“小胭。”

我还气他呢,若不是他骗我到这来,我哪需要听云家这些人说这些屁话,我也对他比了一个手势,问他:我说错了吗?

云舒曼因了段天尽还在,没像她妈那样处处逼人,她假心假意的劝道:“妈,您别为了这种人生气,她本来就是个哑巴,要不是天尽可怜她,给她花钱治耳朵,不然她现在还是个哑巴,哦不,她现在估计病情恶化了,彻底是个哑巴了吧!”

听到这句话,我看向段天尽,原来,她就是这样给云舒曼说梁胭的?可怜?

好吧,要真是这样,梁胭也值了!

云太太马上话里有话的说:“也是,这种残疾人,估计脑子也不怎么好使,我相信,天尽是不会为了这种残疾人,做傻事的!”

“既然如此。”云董等妻子女儿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对段天尽发话说:“天尽,这位梁小姐也许对你有什么误会,你也不要耽误人家,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段天尽一直都讨厌别人指挥他做事,只怕他此刻心里都吐火了,可他演技也向来都好,竟能在这时也能露出一个笑容来说:“好。”

接着他看向我,冷言说:“梁胭,以后不要缠着我了!”

我站起来,不敢相信的质问他:“你说什么?”

他就重复了一遍:“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楚不过。

我演出梁胭的傻蠢来,摇头不信:“你骗我的……”

他不再看我,目光移到另一边。

我便从沙发上站起来,身旁的旬小爷看我情绪不稳,担心的喊了一声:“小胭!”

我没理他,直径朝段天尽走过去,其他人也没拦我,也想看看我要做什么吧。

我到了他跟前,哭声唤他的名字:“天尽”

他对我视而不见,我其实也不想当这些人的面给自己加戏,但作为梁胭,这场戏必须得演真切了不是?

可是,我明明知道知道自己是在演戏,为何在段天尽的无视中,我竟真的有了心痛的感觉。

就好像我真的是那个被抛弃的梁胭。

我像个每个不肯接受现实的傻女人一样,去抓住他的手,我蹲在他坐的沙发前,泪流满面的认错说:“对不起,是梁胭不乖,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段天尽听到这一声,终于忍不住转头过来,语气不好的问:“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这样了还在道歉?我不要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听了这一句,彻底无法控制住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云舒曼赶紧过来,一把将段天尽的手从我手里拔出来,面不由心的说:“梁小姐,还请给自己留点尊严。”

我不理她,仍旧在等着段天尽改变主意。

可是他却不看我,一眼也不看了!

这时,旬小爷上前来扶我,“小胭,起来,地上凉。”

我甩开他,不要他管。

云家几人觉得既然已经说清楚了,看在旬小爷的面子上,也不再为难我,云董出去时,还笑着对旬小爷说:“一会儿宴会结束前,我要给宾客宣布小女订婚的消息。”

旬小爷答应了,独自留下来陪着我这个刚刚被甩掉的小可怜。

“一个人不能太担心,云家和杜家之间,段天尽不能两边都想要,小胭。”他蹲下来苦口婆心的说:“他有了自己的选择,你也不要傻下去了!”

我不听他的话,默默擦着眼泪,此刻对于梁胭来说,应该世界都崩塌了吧?

从段天尽将她救下那一刻起,她以为找到了依靠,就算知道段天尽利用她,她还是愿意留在他身边。

梁胭就是一条狗,一条被心爱的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狗!

“什么都没有了!”我喃喃自语,刚刚擦干的眼角,瞬间又打湿了!

旬小爷似乎真的不忍心,他竟单膝跪在地上,将我往他怀里拉过去,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胭,你还有我,我找了你很多年……”

“你找我?”我茫然的看着他,就当他在说个笑话。

他告诉我说:“你是我们杜家的女儿,我是你哥!”

“什么?”今天一定是梁胭的愚人节,刚倒了一颗大树,却跑来一个哥哥。

我毫无反应的望着旬小爷,但心里却翻滚起无数思绪,妈的,旬小爷竟然是梁胭的哥哥?我一直以为他是跟段天尽抢媳妇儿的!

旬小爷又说:“段天尽绝不会告诉你,他是因为杜家的关系,才找上的你,他自然也不会告诉你,我叫杜旬,是你哥哥!”

是啊,段天尽没给梁胭说过自己的动机,梁胭当然也不知道,听到这件事后,一定更加崩溃吧?

“别哭,小胭!”杜旬看我又要哭,赶紧摸出汗巾来帮我擦泪,一边擦,一边安慰说:“别为这种人难过,你跟哥哥回家,以后你就是杜家的大小姐,没有人会像从前那样看不起你了!”

我不说话,也没办法因为听到这样的承诺就转哭为笑。

但也怪不到杜旬了,作为杜家人,不能忍受别人利用自家人谋利,是天经地义,难怪他上次对段天尽说,他管的是家务事。

我难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今天来的时候,化了点淡妆,恐怕现在也花了,杜旬催促我去洗手间里洗洗,他带我回家。

洗手间里,我把脸洗干净了,却洗不掉哭肿的眼,为了演好梁胭,我流了这辈子最多的泪。

可是什么时候,才可以做回自己?

轻叹一口气,便见云舒曼从外面进来,不知她是有意还是碰巧。

她站在我旁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然后从镜子里看我,嘲讽的说:“我一直都挺好奇,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妄想留在天尽身边呢?”

我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转身就要出去,她一把抓住我,誓要给此刻情绪崩溃的梁胭雪上加霜。

“你说你有什么?你就是一个小姐,他玩你的,就像玩那个赛琳娜一样,只有我才可以给他帮助,如果没有我们云家的首肯,他们段家……”她估计是在自己胜利的喜悦里忘乎所以了,一下子说到这里,才意识到根本不必说这些,马上住了口。改口警告道:“所以你就识趣点儿,别出现在他面前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还纠缠他不放,不管你身后有没有旬小爷,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用力甩开我的手,踩着恨天高出去了!

我从洗手间出来时,旬小爷还在外面等我,他刚才可能也看到云舒曼从里面出来吧,关心的问:“她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我本不想说什么,突然转头痴痴的问:“旬小爷,你告诉我,他是真的喜欢云小姐吗?”

旬小爷听到我这么问,怔了一下,却摇摇头告诉我:“我早给你说过,他那种人不适合你,你又何必执着这件事?”

旬小爷叹了口气,不知道要如何劝我了,就说:“我先带你回家!”

说完,他拉着我往大门口走。

“各位先生太太,这里我云在光,要宣布一件喜事,那就是小女云舒曼要订婚了……”背后喧哗声起,宴会中的人都被这一消息振奋了,作为梁胭的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段天尽和云舒曼仪态谦谦的站在舞台下,一一接受在场所有人的祝贺,我又有了那夜在马六灵堂时的感觉,觉得他在人群里努力保持笑容的身影好孤独。

他说:有时候,我也好想做个哑巴,那样就可以不用说这些违心的话了!

我相信,他此刻一定不是真心,很难受吧?

就像我拿起屠刀,要去做别人闻风丧胆的白鸽一样,难受,又身不由己。

“小胭。”杜旬在身后关心的唤我:“我们走吧!”

我收回在段天尽身上的目光,跟着杜旬出了宴会大厅,外面又下雪了,似乎每个伤心的夜晚,都会下雪。

杜旬说要为我安排一个新的住处,我摇头,告诉他:“对不起,旬小爷,我要回去。”

他不解的看着我:“你要回去,回哪里去?”

虽然知道杜旬的身份,但我的首要任务还是段天尽,我哪儿都不会去,我要回酒店等着。

杜旬已经劝了我,看我这么执意,也不再强求,派车将我送回金悦大酒店,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你知道去哪儿找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我答应下来,独自坐电梯上去,一个人关在酒店的房间里面。

自从扮演梁胭以来,我越发多愁善感了,这时,竟然想喝酒,于是就拿了一瓶洋酒,盘腿坐在窗边喝,喝了整整一瓶,酒意上头,总觉得房间里太安静了,便打开窗户。

这楼层很高,靠海的雪风吹进来,整个房间里的东西被吹得四处乱飞,我也没关上,只觉得昏昏沉沉,便靠在沙发脚上打盹儿,有人开门进来时,我听见了,但我没有睁眼,那脚步声很熟悉,并不是来要我性命的人。

那人打开灯时,我模糊看见,他还穿着今天宴会上那身灰蓝色西装。

他看我抱着酒瓶坐在窗户边,几步过来将窗户关上,蹲下来抢的我酒瓶,“别喝了!”

我听到他这声音,一把抱住他,抽泣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

段天尽没有推开我,他把手里的酒瓶扔掉,揽过我的肩膀,语气低沉的问我:“你在这里等我?”

我用力点头,“我一直记着,你说办好事就会回来接我,今天宴会上看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喜欢她……”

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不忍心,他轻唤那个名字问我:“梁胭,要是今天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我轻轻推开他,定眼望着他,半响,不解问:“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一刻,他眼中有千丝万缕闪过,我竟觉得他好像真的很难过。

“为什么?”我目光不曾从他脸上移开,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

他无奈,低声回答:“我来看看……你还在不在!”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的!”

他有些乏力的样子,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回头轻声问我:“杜旬应该给你说了吧?杜家的事儿?”

我愣了一下,随后点头。

本来以为,他会说一些安抚的话给梁胭听,却不料他竟然坦然承认:“杜旬说得没错,因为你可能是杜家的女儿,一直以来我都是利用你的!”

听到段天尽亲口承认,梁胭该是难受的,我一动不动的听着,今晚已经流了够多的眼泪了,这一刻,也流不出来了,我倒更希望段天尽能骗骗梁胭,因为他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他,反倒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我沉默的想了很久,段天尽又继续说:“杜旬也许是为你好,你该跟他走的!”

“真心话吗?”我问他,也是想试探一下,他现在真实的打算。

他表情漠然回答:“真心话!”

我摇头,问他:“所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不要了!”他不看我,转过身去,要从这屋子里走出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这里的,一路上又想些什么,但我觉得,他能回来这里,心里应该就是有这个傻梁胭的。

所以我大步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身体,我求他:“别走……”

他停下来,任由我抱着。

这一刻,他一定在挣扎,但是最后,他还是把我抱住他的手抠下来,冷声说:“梁胭,杜家那趟浑水,你学聪明点儿,别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回是真的走了,我迷茫的站了好久,看来,云家掌握的不止是段天尽的把柄,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云舒曼今天说了,段家需要云家首肯什么,这件事,比杜家的一个小梁胭重要多了,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他一走,我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心里空唠唠的,想找个人说话,就直接用手机拨了应泓的手机,他竟没睡觉,才’嘟‘一声就接了起来,却没有主动说话。

我告诉他:“段天尽走了,我失败了!”

“知道。”他很平静的语气。

“知道?”我问他:“那你要怎样惩罚我?”

应泓不说话,我以为他挂了电话,忙喊他:“应泓?”

“你喝酒了?”他冷声问我。

“一点点!”

他又问我:“你很难过吗?”

“我不难过!”我否认道:“我只是害怕你惩罚我!”

应泓就算不在我旁边,也知道我说谎,他唤我的名字,“白鸽,你连自己都骗不了,又何苦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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