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低下头去,用手抹着眼角的泪,只是动作幅度稍大,真就扯得背后的伤生疼。
“疼了吧?叫你乱动!”他瞧我神情,略微责怪的说。

可惜我说不了话,不然一定回他一句:您话真多。

接下来,他放下粥碗,靠近了些,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我条件反射的往后缩。

“都说了别动!”他一手盖在我脑门上,以固定不让我动,我只好僵坐在那里,看他手指伸向我的领口。

他解扣子的手法十分娴熟,一看就解衣无数,面对着他,梁胭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哑巴,只能低着头,红着脸,像只小白兔一样。

睡衣领口被打开,衣服滑落到手臂处,我便清楚看到几条血痕密布在皮肤上,狰狞难看。

段天尽也绕到了我身后去,他看到我伤情更全面。

“真惨”

一声感叹从他口中出来,我如何听,都感受不到任何同情之意。

大概,这才是他的心声吧,反正他觉得,我也听不见。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是个哑巴不说,还得留这么多疤!”

这样一听,梁胭还真是惨呢,无依无靠的哑巴,现在一身伤没在脸上,也算毁容了!

可我比梁胭,是不是要幸运一点?至少我不是哑巴呀!

呵呵,一想到这个,我心里更是苦涩,能说话的哑巴,才是真正的可悲吧?

“忍着点!”段天尽将什么冰冰凉的东西,轻轻涂抹在了我伤口上,随着药物的侵入,刺痛使得我浑身一紧,差点叫出声来。

我一直看不太懂段天尽,不知暖阳下明媚的那个人,和那黑夜里在嘲笑中平静的那个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所以听到他在身后柔声说梁胭,痛就叫出来时,我困惑无措,不去理会。

痛?

比这再痛再难受的时候,我也经历过,只是那时在我身边的人,却冷酷的问我:白鸽,叫喊有用吗?叫喊你能减轻你的痛苦吗?

是啊,叫喊只能渲染扩大这份凄惨,自怜自艾罢了,所受的痛苦,不会因此减轻一分一毫,在很多年前,我就学会忍受,忍受伤痛、忍受孤独、忍受罪恶……现在也一样,痛苦和罪恶可以战胜我,唯独懦弱不行!

“好了!”段天尽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帮我抹好药。

我以为都好了,想将衣服穿回来,他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手掌,好片刻,我看不到他的脸,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当他那张脸再出现在我面前时,比刚才还要暗沉,好像有谁用墨盖了一层似的。

梁胭是哑巴,但不是瞎子,所以我用手语问他:你怎么了?

他看不懂手语,想必也能从我的神情里看出我在问什么。

他转身将桌子上的那个本子拿过来,快速的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你的身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伤口?”

在没看清楚他写的字之前,我就已心虚得心跳加速了,好在保持冷静的能力向来都很高,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他瞧我不答,又急切的问了一声:“你回答我啊,为什么那么多伤口?”

还能为什么?

我七岁就被卖给人贩子,挨打的日子如今还历历在目,不过伤不是那时的,而是后来干爹训练我留下的。

干爹有句名言:只有经历过千锤百炼,才能活着走到路的尽头。

若是没那么多受伤的经验,我又岂能一次次在后来的刺杀任务里险象环生呢?

也很遗憾,这些关于我的故事,段天尽永远都不会知道,而面对他追问的目光,我只能楚楚可怜的挤出两行眼泪来。

段天尽懊恼的问我:“你怎么动不动就哭?”

我低头一边拭泪,一边艰难地想将衣服归位。

段天尽随即抽了数张纸巾,对着我的脸一阵猛擦,眼泪是干了,脸皮被搓得火辣辣的。我抬头瞪他,他亦从上面瞥下来,一副不得了的语气问:“看啥看?我又没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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