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推官大人的话后,魏知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只见他眼睛一瞪,怒道:“竟有此事?下官还道这陆诚是府学的生员,院试的案首,与此事无关呢,想不到这其中居然另有内情,如今看来,这……”
“魏大人,这是甚么人惹到你啦,竟让你如此气愤?”

魏知县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又响起了一道声音,众人再次回头望去,便见到一位同样身穿青袍的官老爷走了进来,不过他胸前的补子上绣的是鹭鸶鸟,与在场的两位大人有些不同。

两位大人见了他,立即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通判大人。”

陆诚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刚才来的是“四府老爷”,这回来的却是“三府老爷”了。

只听这位通判大人说道:“敢情冯大人也在呀,唔……本官也没甚么事,就是听说张老馆主家的公子在魏大人这儿,才想着过来看看,嗯……你们忙你们的吧。”

魏知县很想骂人,你这不明摆着要过来袒护那张家的公子么?还告诉我没甚么事儿?有你这位三老爷在这儿,我也不敢随便判啊!

不过好在这冯推官是要整陆诚,而这位杨通判则是要保那甚么张公子,似乎也没啥冲突,这倒是好办,将这陆诚给拎出来审问就得了。

有两位上司在一边旁听,魏知县坐在这二堂之上简直就是如坐针毡,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要出了甚么纰漏,惹恼了哪位大人自己都不好交代呀。

魏知县刚刚坐定,却又有一名差役进来禀报道:“县尊大人,钱老爷过来求见。”

钱老爷?

一直跪在地上的沈毅闻言精神一振,这钱老爷可不就是自己那位老岳父么?他都快开心地哭出来了,这保自己的人,总算是到了!

若是再晚上些时候,自己的屁股可就要开花了。

魏知县心中一阵纳闷儿,这位钱老爷只不过是府城里的一位富商,倒是没甚么大的靠山,可关键是,对方的靠山是自己啊!

这姓钱的,不会和那陆诚扯上些甚么关系吧?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帮不上你甚么忙了,这陆诚可是冯推官要整的人,我能去得罪吗?

魏知县此刻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这摊上的究竟是甚么破事啊?刚刚抓来了三个人,就惊动了两位大人,对了,这郡主还特意遣人过来,让我饶了那陆诚来着,看这事儿给整的……

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这钱老爷一进了二堂,见到里边坐着的三位大人后,一时也有些发愣。

今天是甚么日子?怎么这县衙里多出了两位府衙的高官?那我这未来女婿是保呢,还是不保呢?

不过来都来了,现在可不容他考虑,赶紧下跪行礼道:“草民钱永,见过县尊老爷,推府大人,通判大人。”

一口气拜完了三位大人,钱永都觉得累得慌。好在,他在这开封府里也算是小小的一号人物,现在犯事的又不是自己,倒也不用一直跪在地上说话。

三位大人也没为难他,点点头便让他从地上起来了,随即只听魏知县问道:“钱永,你今日来找本县,有何贵干呐?”

“回县尊老爷,草民听说我那贤婿沈毅在您这儿,担心他少不更事的,有甚么地方惹恼了大人您,才特意赶过来看看。若是他有甚么得罪了大人的地方,还望大人多多海涵才是。”

钱永恭恭敬敬地站着回话,连腰板儿都没敢挺直。没办法,自己虽说如今也算是一方富商,但在这些个大老爷们面前,地位却是高不到哪儿去的。

要说在大明朝的商贾地位低贱,倒也不尽然。地位高不高,那也得看和谁相比,如果是和那些一没背景二没钱财三没功名的平头老百姓相比的话,钱永的地位还算是挺高的。

士农工商,自古皆然。

不过这大明朝虽是重农不假,倒也没太过抑商,且在大明朝的户籍制度里,是没有正式的“商籍”的,商人们其实挂的也多是民户,自然就不存在甚么商户低贱的说法了。

经商?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地主,有田有地,是真正的“良民”!至于那些买卖营生,只是我随便玩玩的,不能算是主业。

都说官商官商,事实上,许多的富商都是有官面上的背景的,否则的话,纵使有万贯家财,你也守不住。那些个官儿们,不逮着机会就整你才怪。

说来也怪,这些个大老爷们确实是看不起商贾的,不过有商贾给他们送钱的时候,收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含糊。

魏知县听完了他的话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来保陆诚的就好。他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陆诚,突然喝斥道:“好你个陆诚,身为府学的生员,居然干出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来,本县今日岂能饶你?”

陆诚见他前后转变如此之大,自然明白这里边的原因,心里只能是暗暗叹息,都说“官字两个口,说话有两手”,此话果然不假,反正无论他怎么说,话语前后有多矛盾,都是他占理儿。

和他们讲道理?

不好意思,在这个年代你还真没地儿讲理去。

虽然眼前的情形对自己十分不利,却也没必要太过担心,毕竟自己有生员的功名在身,他们想要对付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陆诚拱了拱手,问道:“县尊大人,您这话学生没听明白,学生究竟犯了何事,有辱斯文了?”

“不明白?哼哼!”

魏知县冷笑了起来:“你今日大闹醉仙楼,可是事实?”

陆诚想了想,这事还真没法抵赖,只好点头应道:“确有此事,不过……”

“有就好!”

魏知县根本就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逼问道:“醉仙楼的掌柜告你吃霸王餐,你可承认?”

陆诚瞥了一旁的掌柜一眼,昂然道:“子虚乌有之事,还能颠倒黑白?”

“好你个陆诚,事到如今还敢嘴硬!”

魏知县双目一瞪,对左右喝令道:“来啊,掌嘴!”

“呵呵……”

陆诚冷笑了起来:“县尊大人好大的官威呐,学生有功名在身,大人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怕是不能擅动刑罚吧?”

陆诚现在根本就不惧他的官威。既然双方都已经撕破了脸,这魏知县也是铁了心要整自己的,就没必要再给他留有颜面了,该说甚么就说甚么。

魏知县也不傻,才不会轻易就给人当枪使呢。现在一碰到难题,立即便看向了端坐在一旁的冯推官,拱手道:“推府大人,您看这该如何处置?”

“咳咳咳……”

冯推官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陆诚虽有功名在身,却品行不端,倘若向本官举告之人所言属实的话,革去他的功名也不为过,唔……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觉得,魏大人还是将此案转到大堂审理吧。”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