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晚上有人值班,轮流巡夜。
一个上年纪的,带着个学徒。

两人等上年纪的人出去了,向窗子里望,值班室里年轻学徒拿着手机正玩植物大战僵尸。

乌鸦轻轻敲了敲窗子,小学徒身上一抖,抬头看到姑姑的脸才长出一口气,开了门不耐烦地说,“你们什么人?晚上不接待,烧人早上来排队。”

“你看看烧过这个人吗?”姑姑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压着几百块钱。

小学徒眼一亮伸手拿过钱装进口袋里,仔细看了看照片,那样子像吃了一惊。

照片是小段总的半身像,姑姑看资料时偷出来的那张。

春天夜寒,小学徒用手擦擦脑袋上的汗,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个屁。

乌鸦拍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看到一双蓝紫的眼睛盯着自己,哇一声,“镇静点,想想那天生了什么。”

两人正讯问,只听身后一声沉闷的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背后,“你们半夜来这儿干什么,有啥事?”

木木回头,见是老师傅回来了,“我们是风水师,您这儿前几天烧的这个死者这几天回魂老在家闹,我们受他家人所托来查查。”

常年在火葬场呆的人哪会没见过怪事,这老头听了姑姑的话,又看看照片,“呸”吐了口浓痰,“这人不闹才怪哩。”

姑姑忙把老人让进屋子里,听他讲讲事情的原委。

“这人长的白净,死相还好,家属送来时要求马上火化。但那会儿焚化炉已经关了,只能等到早上。家属就是开炉第一炉就烧了,还要求连尸袋一起烧。”

“交代完就马上走了。不过白天烧前,有些家属还是要最后看一眼死者的,所以我们还是要整整,明天也好再收点遗容费。”

尸袋一拉开,我就听到外头夜猫子“咕咕”乱叫,心里就想别出什么乱子。

这死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腕上还带着名牌表,一身衣服穿得别提多体面了。

我这个徒弟眼皮子浅,就把人家的手表去下来,想捞一笔。

刚去下来就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就像人打了个嗝。

这种事常见,尸体里的气体会在腐烂过程中被挤压出来,尸体还会放屁呢。

可是接下来,就听到尸体说话了,只说了一个字,可是我和我徒弟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饿。”

接着西服下面的肚子处蠕动起来。

我在火葬场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怪事没见过。我徒弟吓得快尿裤子了,非说这人没死。

我叫他按住死人的手和上半身,我解开了尸体的衣服

老头说到这儿不讲了,门大开着,一声两声的夜猫子叫传进来。

一时屋里安静地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到。

徒弟哆嗦着,“老师,别讲了,我害怕。”

他拿出那只手机递过去,“你们自己看吧。”

乌鸦和木木打开手机,上面有一些不堪入目的黄色视频,还有裸聊照片,找了半天才翻到那张照片。

小段总面色苍白躺在尸床上,眼睛微张,嘴也没有闭严,上衣全部被解开,露出结实的上身。

但肚皮上却凹下去一块,一个人脸清清楚楚出现在他腹部,有鼻子有眼,眼睛和小段总一样是微张的。

但可以看得出是个小孩脸。

向后再翻还有段视频,只有二十秒长。手机镜头晃动得很厉害。小段总仰面朝天躺着,肚子一动一动,那脸闭眼张嘴,“饿。”

只有这一个字。怪不得家属让快点烧了,这已经成怪了。

“这是人面疮,小段总做过让人无法原谅的坏事,才会长这种东西,我看这脸的相貌很像瘸子张的孙子。除了当奠基他一定还受过别的折磨。才这么深恨小段总。”

有些人面疮会长在人的脑袋后面,有些长在手上。

但凡生人面疮的人都有一个共性,就是贪得无厌。

“烧的时候出事了吗?”

老头子摇了摇头,“我们当时壮着胆子将他衣服穿好,衣服拉上,不敢再动。第二天,只来了一个男人,看着我们带人带尸袋都投入火化炉才走。”

“烧的时候,倒没什么特别的。”

木木不管时间已经是深夜了,直接打段总手机,里面传出一个睡意很浓的声音,“邢木木,你别挑战我教养的底线。”

“彼此,合作讲究以诚相待,你瞒了我什么?就算你不中止合约,我也不会再做你的顾问。你弟弟身上张了人面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你不说,别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

姑姑看着电话骂了一声,“竟然挂老娘电话。”再打对方已经关机。

我们只能先回小馆子了。

成阁老专门留下一只盒子,密封好的,上面写了姑姑的名字,是一整盒他亲手画的符。

符基各种颜色都有,符的威力也不同。成阁老画了一辈子符,光是这盒符就值个几万块。

姑姑不过送了个顺水人情,想得到成阁老的支持,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么上心。

我以为姑姑说的不算完是和段总没完,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这几天命理馆好像被阴云笼罩起来,人人都郁郁不乐,白天没事时,我们就看电视打时间。

这天我转到一个台,姑姑让我等一下,电视里播新闻,说是一个市场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和商户起了冲突,警察来了,一个黑社会成员还不停手,拿了刀想袭击警察被当场击毙。

还给了一个画面,一个黑胖子已经被警察围住了,别的小弟要么逃了,要么被警察逮住,只余他一个人。

他好像在挣扎却又不甘心,一围警察用枪指着他,高叫着让他放下刀,他蹲下的动作很像被人压到地上的。

他口中在喊着什么,一边伸手去捡刀。捡起刀扑向最近的一个警察。

几个警察对他开枪,当场打死了他。

姑姑看完,关了电视,说了声,“自作孽。”

那人就是坐地龙。他激怒了请来的小鬼,跟本不是重新认主,给几块糖可以平息对方怒气的。

小鬼附身操纵他,让他做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刚开始很可能只是倒霉,最后越来越严重,直到缠死他。

谁叫他在供养小鬼的地方行房,这是养鬼的大忌,还有就是在小鬼面前见血,经血,鸡狗血都不行。都是对养的小鬼不敬。

养小鬼虽然这么危险,但好处也很多,越邪的小鬼,效果越大,护家生财,保夫妻合睦,也能求小鬼保女主人青春和桃花。

非常灵验,但相关的禁忌要严格执行。不然就像坐地龙这样招来杀身大祸。

按坐地龙的性格,他脾气爆烈,一上火百无禁忌,一定养不好。

姑姑给他机会养这只已经生了气的小鬼就是让他自己撞上枪口。

坐地龙的事,从此与我们无关。

关上电视,成阁老那边的事没有头绪,大家都斗地主都提不起精神。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怯怯的。

我摇了轮椅过去一看,一个皮肤像玉一样润白的姑娘,穿着短裙长靴,声音又软又糯,“天一哥在吗?”

周天一听到这种让人骨软的声音把所有不快一扫而光大喊道,“在在在,谁呀?”

跑出来一看,竟然是在鬼屋外告别后就连自己电话也不接的艺校“校花”。

“快进来,这么凉,你看你这腿露得进来暖和吧。”

初春的风还凉着,少女缩着肩膀,单薄的身体在晨光中微微抖。

进了门,她小心地看了看姑姑,不出声,眼泪一滴滴顺下白里透红的脸蛋。

我拿了纸巾递给她,她小声说“谢谢。”

姑姑坐在办公桌后面,不动也不说话,看着她。

校花擦干眼泪,看一屋人不说话都看着自己脸红了,小声道,“大师,求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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