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后,阿尔布斯也在第一时间叫醒了我。
“小子,好好吃,这之后可吃不到质量这么高的面包啦。”还没等我下嘴,百夫长抓着一块啃了大半的面包就在一旁感慨。

“长官,我好歹也在军营里面待过,情况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吧,至少一个能入口的面包还是有的。”我们在宅中的这些日子食物是由房子主人,尤利乌斯家族提供的,因为平民和贵族不能同桌用餐,奥克塔维亚一般都是吩咐奴隶把吃的送到房间来。

“你还是太嫩了,”阿尔布斯把手中剩下的面包也卷进了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你要知道…在前线的补给可是不太稳定的,并不能及时运到的情况也是偶尔发生…唔……等囤积的硬面包都消耗完了的那个时候就只能吃泥巴和啃骨头了。”

“我的天啊,真的吗?”

“我说话还有假?”百夫长眉毛一扬,“如果我们一直打胜仗的话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个问题了,补给不够了还有掠夺的战利品和食物,再说了凯撒将军想和高卢人开战的目的就是……”话说到一半阿尔布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

“就是什么?凯撒将军不就是为了保护共和国的边界吗,长官?”

“…哈哈,嗯是就是这样的,快点吃完,要出发啦。”百夫长突然笑了一下,表情又马上恢复成普通的样子。

“啊…好。”虽然觉得有些奇怪,我还是没追问下去,起身便要去准备行李。

因为之前还是新兵,而且只是在罗马城外呆了几个月,所以很多军队里的东西都没有正式发给我,不过这几天阿尔布斯已经帮我全部都弄好了。

普通士兵的行李里面包括了全部的护甲,因为行军的时候穿着片板甲会严重影响速度,所以一般在身上的只有短上衣、长裤和皮制战靴,头盔的话一般是戴着的。除去护甲,麻袋里其他都不是很重的东西,比如大概十五日的口粮,主要为小麦和豆类食物(鹰嘴豆为主),一小瓶油,还有一点普通的衣物、一个盘子,一个杯子和其他器皿。加上一些建造大本营外防御工事的工具:一个用来挖土的柳条小篮子,一把铁楸和建造军营栅栏需要的两根木棍,再把羊毛披风放进去,将袋子用麻绳绑成“y”字形,就大功告成了。除去这袋约有三十公斤的行军包,还要将两杆标枪(pilum)背在身上,一重一轻,最后才是挂上盾牌,披上兽皮以免在行军过程中让它遭到损坏。

将头盔捧起,缓缓戴上,把行军包挂在左肩上,也是时候离开米兰了。

和百夫长来到前院,快走出大门口时也没有见着奥克塔维亚,只是有几个奴隶在我们身后送行。

果然她还是没有原谅我啊。

“塞克斯都大人,还请留步!”在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微柔男性的声音,回头望去原来是另一个奴隶,急冲冲地从门廊那边跑来。

“奥克塔维亚大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却见那人快步来到我面前,把手中的东西双手呈给了我。

“贝壳?小主人还说了什么吗?”

奴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待我接过紧闭着的贝壳后就回去了。

“哦!我的天啊……”阿尔布斯单手扶额,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来。

“长官?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见到百夫长又做出了夸张的表情,定是对这东西有些眉目,我便连忙上前询问。

谁知他却摆手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含义。

此刻我见前院奥克塔维亚房间的木门好像慢慢打开了,隐隐看到一双眼睛正在悄悄盯着我。

“替我向小主人说塞克斯都很感谢这份礼物,”我会心一笑,假装没有发现,向旁边的奴隶吩咐了一下,“那么,就此别过了。”我故意把声音加大了几分,好让她也听到。

我向房门那个方向行了一个军礼,见貌似被发现了,木门又突然被关了起来,不过没一会后又徐徐拉开。

再微鞠一躬后,我和百夫长离开了宅子,赶去东边与凯撒将军集合。

“这种事情真是很难搞懂对吧,长官?”看到奥克塔维亚最后还是有所反应,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原谅我的样子,一路上心情也是大好。

阿尔布斯嘴上叼着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小树枝,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臭小子,不要因为一个贝壳就得意忘形了,你这条路要是想走下去,可是难得很吶。”

“嗯,我知道,嘻嘻。”即是很想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但我还是不受控制地咧开嘴傻笑了起来。

“真是无药可救的傻小子……”百夫长太息了一声,便加快了步伐没有再讲话。

“长官,你会写字吗?”

“当然了,怎么了?看来你小子也会问除了女人之外的问题啊。”

没有回应他的戏弄,我继续问道:“那么你可不可以在闲暇时间里教教我?”

“你要学写字干嘛,”阿尔布斯把嘴上的小树枝吐了出去,“当诗人吗?”

“我想在异乡的时候给家里写写信什么的。”

“你要寄信,有专门的军队信使给你代写,你只要说就好了,他们会帮你抄的。”百夫长停了下来,开始给我解释了一番军中的书信系统。

我稳固了一下行军包,“原来是这样……可是有些时候信的内容会很不方便,我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啊。”

“给家人写信还会有不方便的内容?你不是又在打什么小算盘吧?”阿尔布斯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

“没有没有!”我急忙摇头否认,顿了一会后认真地答道:“除了写信,我还想看懂一些书,我觉得自己受到的教育太少了。”

百夫长的独眼中多了一丝赞赏的模样,“哦?现在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可真不多,军团中就算是非常受人敬重的老兵整日想的也可能只是以后退伍能不能在意大利搞到一块肥田,或是能不能娶到一个富人家的老婆,没人会说他想去多读书,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做律师之外,读书就基本没用什么用了。”

瞧着阿尔布斯先是有些意外,之后又有些满意的表情,这桩事好像是有戏,我便乘势恳求他:“长官,你就教教我吧,我对律师这个职业还是很感兴趣的!”

“唉,好吧好吧,以后要是你能提早完成训练,我就去指教一二,行吧?”见我一脸诚意十足的样子,阿尔布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长官,你可真是维尔图斯在世!”

“傻小子,维尔图斯可是女的。”尽管我好像把百夫长错比作了女神,可他还是满脸怡悦。

虽说是为了增加知识弥补儿时没有受到良好教育的不足,然而我并没有把真正的目的告诉阿尔布斯:在检查奥克塔维亚送我的贝壳时,打开后竟发现里面有一小卷捆好的羊皮纸,里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小的可怜,让我总感觉是很重要且很有意义的内容,又不能直接找人帮我读出来,只有向别人学学怎么识字和书写之后才能明白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我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接告诉我的,反而要以极小的字体写在羊皮纸上,明明知道我不认识字,却还要用这样的方式传递信息……

啊,真是难懂啊,这种事情。

约是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了凯撒将军的行政处,十天前还能见着一些高卢人,现在房前却是清一色的罗马士兵,没待我们进门,就被其中的几个拦了下来。

“百夫长,士兵,请停步,这里是大将军(imperator)尤里乌斯凯撒办公的地方!”

正当阿尔布斯要张口大骂这几个新兵蛋子竟然不认识他是谁的时候,凯撒将军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旁边跟着普布利乌斯。

“百夫长阿尔布斯,军团士塞克斯都!”凯撒的头上戴着金色的槲叶环,满脸微笑,穿着深红色铠甲,金身的天鹰凸刻在胸前,背披鲜红色披风,双手撑敞开状,一副欢迎的样子。

那刚刚拦着道的士兵听到凯撒喊我们的名字迎出来后赶忙退开,弯身道歉,阿尔布斯得意地对士兵们哼了一下,夸张地从他们身边大步跨走过去,行了军礼,“凯撒将军,我们按照指令前来报道,不知一切是否都顺利?”

“不能再顺利了,百夫长,”凯撒简单地回应了一下问候,也向我点了点头,拍了两下手,向周围所有人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么就出发吧!”

“喝!”全员将士齐声响应。

凯撒走到他被牵过来的战马旁边,一脚踏在了地上跪趴着的士兵身上,跨上了马背,侧头仰望着天空,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犹如被阿波罗眷顾着一般散发着光辉,那胸前雕刻着的金色天鹰,仿佛时刻会挣脱出来翱翔在我们的头顶,翅膀之大足以遮住所有阳光。

有那么一刻,我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极大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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