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立带着四个捕快,冒着呼啸的寒风,踏着没入膝盖的积雪,连夜启程,赶往张秋镇。
翌日一大早,西门如兰便得到了县衙的传唤,跟着差役一起来到了县衙,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在县衙公堂上林林总总站着十几个人,而梵羽赫然在列。

她奇怪的向见梵羽望去,后者习惯性地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大人,人都到齐了,开堂吧。”常师爷附在魏文秋耳畔说道。

魏文秋点点头,手中的惊堂木再次落下,喝道:“肃静,西门如兰状告冯大谋财害命一案,今日开审!”

门外围观的群众听了尽是骇然,在他们眼里,谋财害命自然是大罪,要被杀头的,阳谷县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这种谋人性命的重案了。

“难道是……”

有人隐约猜到了什么,西门大官人已多日未在阳谷县现身,而向来行事低调的西门如兰居然一张状纸告到了县衙,这不得不引人浮想联翩。

“来人,带冯大上堂!”

魏文秋在阳谷县任职多年,积威颇重,一声令下使得县衙内外鸦雀无声。

吴捕头双目通红,那身官服饱经风霜的摧残,看上去陈旧不堪,只是他身子挺的标枪似的,腰身那柄刀散发着凛然寒气,令人寒然生畏。

“禀大人,嫌犯冯大带到!”吴三立大手一挥,立时便有两个差役将五花大绑的冯大推了进来。

“哎呦,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是冤枉啊!”

冯大被押至公堂,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跪二叩三喊冤,那副悲凄的样子似乎比窦娥还冤。

“冯管家,本县并未说你犯事,你为何要喊冤呢?”魏文秋温和的笑道。

冯大一愣,不明白知县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既然这副态度,想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罢了,说起来自己也算是知县大人的人……

想到这里,冯大胆气为之一壮,分辩道:“既然小人无罪,为何吴捕头将小人五花大绑,连夜从张秋镇押送至县衙?”

围观之人听了更是觉得稀奇,怪不得吴捕头、冯管家穿着如此狼狈,原来是连夜从张秋镇赶过来的。只是,这冯管家究竟犯了什么大事,竟要连夜五花大绑的押送回来?

“冯大,你站起来回话。本官有一事不明白,需要向你求教一番。”魏文秋淡淡说道。

冯大听出魏文秋的语气越来越缓和,心中更是驽定没什么事,暗道即便是那件事真的泄露了,也有知县大人帮自己兜着,于是忙道:“求教不敢当,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便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文秋眼眸中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戏谑,面上仍旧波澜不惊的问道:“西门如兰状告你谋害其兄长西门庆,意图霸占西门家家产,可有此事?”

外面围观的群众听了哗然大惊,顿时炸开了锅。西门庆在这阳谷县就是太岁爷,家大业大,那是一个跺一跺脚阳谷县就要大地震的厉害人物,连县太爷都要礼让三分,难道真的被冯大谋害了?

“绝对没有此事,小人冤枉啊,求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还小人清白!”冯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天抢地的连连叩首。

梵羽冷眼旁观着,暗道这冯大原来是个软骨头,这样的人居然有勇气弑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这样想着,目光又转移到端坐在上首的魏文秋身上,心中满是狐疑。不过,不得不承认,此人才是狠角色啊,绵里藏针,说一套做一套,这样的人才可怕……

“哦,原来是有人诬陷你啊!”魏文秋别有深意的说道,那语气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冯大心中一喜,正要随声附和的时候,大堂之上“啪”的一声惊鸣,魏文秋瞬间变了语气,黑着脸道:“冯大,据本官所知,你的两个兄弟冯昭阖、冯昭延皆是西门家家奴,而西门庆待你们一家不薄,你为何要谋害于他,还不从实招来!”

冯大虽然不明白魏文秋为何变脸这么快,但事关身家性命,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于是抵死不认道:“大人,小人冤枉啊,我家少爷只是说出了趟远门,为何说小人谋害了他呢?肯定是有些人不怀好意,趁着少爷出远门的间隙谋夺家产!”

说着,目光怨毒的瞪向西门如兰,话已至此,其用意不言自明了。

西门如兰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只是梵羽一直朝她使眼色,这才忍住没有爆发。此刻听到冯大恶人先告状,反咬自己一口,再也忍无可忍,怒道:“你住口,背主之奴居然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魏文秋一副不偏不倚的样子,冷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孰是孰非自由本官秉公决断,尔等休得胡言!”

又冷笑道:“冯大,本官也相信本官治下的所有百姓都是清白的,但是……本官收到的人证物证可都是对你不利啊,对于违法犯罪之徒,本官是绝不手软的,你可想清楚了?”

冯大哭天抢地道:“大人,小人什么都没干过啊,何罪之有呢?”

魏文秋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副痛惜的样子,旋即如平地惊雷般大喝道:“既然你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官就成全你!”

“老李头,你把你那天的所见所闻如实说来,倘若有一句虚言,本官绝不轻饶!”

老李头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启禀知县老爷,小人向来老实本分,况且与冯管家无冤无仇,不敢撒谎。就在两个月前,那时大虫还没死,小人在吴捕头的带领下巡山,走到城外土地庙附近时,忽然听到一声虎啸……”

老李头像讲故事似的,绘声绘色将吴三立交待了无数遍的话语说了出来。

其实,不用吴三立交代,他也能大差不差的描述出来,毕竟这中间没有什么添油加醋的成分,都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只不过在讲的时候把吴三立的形象描绘得高大一些罢了。

“当时真的把我们吓坏了,尤其是武大郎,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这厮当时就吓得尿裤子了……”老李头吐沫星子乱飞。

众人屏气凝息,听得入神,正在气氛紧要的关头,不料老李头却曝出这么一件秘闻,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弄的梵羽好不尴尬,尤其是西门如兰红着脸,偷偷瞥了他一眼,使得他更加窘迫了。

“老李头,说重点,别净讲那些没用的!”梵羽鬼使神差的分辩了一句,不料大家笑的更欢了,这下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他吓尿裤子的糗事。

老李头被梵羽这么一瞪,不乐意道:“咋的,我说错了吗?”

魏文秋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的一清二楚,此刻听老李头啰里啰嗦的也有些不耐烦了,但没办法,这场戏本来就是演给别人看的,在没有结束之前无论如何都得继续演下去,于是喝道:“事无巨细都要讲清楚,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谁再敢打断证人讲述,重罚三十大板!”

老李头见知县大人为自己撑腰,露出得意的神情,继续道:“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又有打斗声传来……”

梵羽“咦”的一声,老李头之前讲的倒与事实相吻合,只是此时所说所讲不是添油加醋那么简单了,简直是在凭空捏造啊,根本就没有的事!

他偷偷的观察着魏文秋和吴三立,两人似乎早就知道了似的,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便暗自忖度道:“看来你们已经串通过口供了。”

“就这样,我们亲眼目睹冯管家的两个了兄弟杀死了西门大官人,不过他俩也因为伤势太重,当场死掉了。后来,冯管家派人将他兄弟的尸体运回乡安葬,而西门大官人就地掩埋……”老李头最后说道。

冯大怒不可遏,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抓住老李头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大人他是胡说八道的!”

魏文秋见他敢公然扰乱公堂,怒喝道:“放肆,居然敢咆哮公堂,藐视王法,是不是想尝一尝水火棍的滋味?”

冯大心中冷到了极点,到此时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初上公堂之时见到这么多人心里还有些诧异,但当时并未多想,现在眼看着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公堂上这些人都是那日的目击证人,此刻一股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指正自己。

而能让这些人众口一词指认自己的,恐怕也只有被自己视为靠山的魏文秋了……

老李头讲完之后,余下的猎户纷纷开口指认,证词大同小异,但都把幕后黑手指向了冯大。

冯大心如死灰,瘫痪在地。

他弄不明白的是,自己已将西门家下的全部产业纳献了出去,为何魏文秋还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案子审讯完毕,冯大杀死主人西门庆,蓄意谋夺西门家财产的行为证据确凿,被收监听候发落,明眼人都知道,这颗项上人头落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西门庆遇害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县城里蔓延,这样一个一手遮天的人物居然被自己的两个家奴杀死了,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死得好,哈哈哈”阳谷县天香楼上,传出阵阵酣畅淋漓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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