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沸沸扬扬的直到中午时分才逐渐停了下来,梵羽和西门如兰回去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山路上的积雪没住了膝盖,直达腰身。
两人在雪地上走着,梵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问道:“如兰姑娘,据说有一种提纵之术,可以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不知道是真是假?”

西门如兰心中一奇,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向自己请教这样的话题,回答道:“提纵术高手可以使自己身轻如燕,但要做到踏雪无痕,恐怕很难完成。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者有人可以做到也未可知,不过我是不成的。”

梵羽微微有些失望,作为一个忠实的武侠迷,他有着狂热的武侠梦,但似乎也只能有这样一个无法实现的梦了,那些诸如踏雪无痕、凌波微步等神功注定只能出现在武侠小说中了。

回到家后,梵羽整理了下思绪,开始着手准备状词。

西门如兰对家里的生意不怎么关注,但并不代表一无所知,狮子楼和回春堂这两处她接触比较多的产业还是有听信于她之人。

梵羽根据这些天她搜集到的情报,对西门家的产业进行了一番粗略的盘点。

现在这些产业都掌握在了知县魏文秋的手中,想要从他嘴里夺食,恐怕有诸多困难,甚至如果把对方逼急了,发生什么谋财害命的事情也未可知,所以慎重起见,梵羽还是要尽可能的多搜集一些信息。

西门如兰从小生活在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即便现在经济上遇到了一些困难,她还是不能真正的体会到没有钱的可怕,更何况她还拖家带口的,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没有政府救济金,饿死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与她相比,梵羽是个务实主义者,对物质看的更透彻一点。死者已矣,活者的人应该懂得珍惜,即便是不计代价的为西门庆报了仇,他也不能复生,所以这件事在他看来,报仇与夺回家产同样重要。

西门庆生前与西门如兰有矛盾不假,但两人并未分家,所以西门家的产业于法于理都有西门如兰的一份,如今被知县魏文秋全部霸占,想必他也不会心安理得,所谓人言可畏,一旦被人扣上巧取豪夺的大帽子,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所以梵羽料定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爷,西门家偌大的产业,既然冯管家把房产地契、账目什么都送过来了,您怎么全部给退回去了?”

深夜,县府后衙里传出一声不满的唠叨声,话里行间满是不解和痛惜。

知县魏文秋任由那中年女子为自己宽衣解带,不紧不慢的笑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知县妇人不满道:“是、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我就知道老爷你被流放在这阳谷县七八年了也没能挪动一下窝,还不是使的银子不到位,现在大好的机会,咱们不偷不抢,你却胆小如鼠起来,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阳谷县知县魏文秋刚过不惑之年,有两房小妾,都是二十岁左右,娇艳如花,但因为发妻孙氏陪着他历经种种磨难方有今天的成就,故而对于发妻宠信有加,夫妻二人平时交流很是随和,并无什么不妥。

魏文秋的发妻孙氏出身没落的书香世家,颇识大体,算是一个有主见之人,每当魏知县有什么为难的事情犹豫不决时,便会与孙氏商量,孙氏也没让夫君失望,常帮他出谋划策,为他的仕途之路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因而对她也有些依赖。

“夫人呐,你平日里何等聪明,怎么到了钱这节骨眼上,就迷了心窍呢?那西门庆是死了,可他妹妹尚在,依大宋律例,她才是家产的继承人,倘若被咱们取来了,岂不被人说闲话?”魏文秋向孙氏递了杯水,笑着道。

孙氏接过,不解道:“既然如此,那老爷为何要封锁西门庆死的消息,并且暗示冯管家可以便宜行事呢?”

魏文秋捋着胡须,卖了个关子,道:“夫人倒是猜猜,为夫为何要这么做呢?”

孙氏听了,静下心来,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再联想到自家老爷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最后更加的疑惑了,摇摇头道:“奴家还是想不明白。”

魏文秋面有得意,道:“煮熟的鸭子为夫当然不会让他飞了去,只是现在还不到火候。”

孙氏听了,原来夫君已经有了打算,她顿时放下心来,紧接着问道:“那什么时候到火候呢?”

魏文秋神秘一笑,道:“等西门家那丫头主动找上门来之时,便是火候到了。”

魏文秋见孙氏仍旧不得要领,更加得意了,又问道:“西门庆死的消息肯定瞒不了多久,等西门如兰发现自家兄长被人害死了,他首先想到的会是谁?”

孙氏略一思考,便开口道:“应该是冯管家吧,外人肯定以为是冯管家谋财害命,杀了西门庆,夺了他的家产。”

魏文秋笑道:“这不就对了,等她发现是冯大害死她大哥,谋夺了她的家产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西门如兰夫人也见过,对她的脾性有所了解,你觉得发现此事之后她会怎么做?”

孙氏道:“如兰那孩子知书达理,平日里虽然喜欢舞蹈弄枪,但绝不会做什么杀人犯法的勾当,所以她发觉此事之后肯定会报官的。”

魏文秋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道:“是啊,她会选择报官的……这也是为夫到现在为止没有缉捕冯大的原因了。”

孙氏心中怵然一惊,瞬间明白了魏文秋的用意,道:“老爷你这是……打算对如兰下手了?”

魏文秋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夫人呐,咱们在这阳谷县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是该换换地方了,没有银子怎么能成呢?”

孙氏默不作声,她与西门如兰接触不多,但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爽直善良的姑娘,只是当初两家交好本就是一桩交易,如今西门庆死了,友谊的天平自然发生倾斜,西门如兰只不过是利益交换中牺牲的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

魏文秋走了过来,坐在孙氏旁边,握着她的双手,道:“其实,为夫也不想走这一步棋,只是兹事体大,关系着咱们一家老小的前途,不得已而为之。”

“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孙氏喃喃道。

谋人家产,害人性命,这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做下了便是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魏文秋这些年官场上未逢什么大风大浪,主要与他奉行的谨小慎微的为官哲学有关,有违法度的事情可以做,但要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任何的把柄,倘若有一丝风险,他便会收手放弃。

这次甘愿铤而走险,实在是这些年上头有个极度贪财的长官在上面压着,不用钱财打通的话,他这辈子只能屈居在阳谷县这一亩三分地了,根本没有升迁的可能。

狗急了还跳墙呢,活人岂能被一泡尿憋死?

当下魏文秋只得苦笑一声,道:“除非……西门如兰能主动交出,可是这可能吗?”

…………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就按我说的去办!”梵羽斩钉截铁的说道。

西门如兰听了,目光再次聚焦在眼前的两份状纸上,再一次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看了一遍,心中还是犹豫不决,疑惑道:“把这个交给魏知县,真的就可以将冯大绳之于法?”

梵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大小姐,你都已经问了四遍了,这是第五遍,听我的你就放心吧。不过,事成之后,你可不要忘记承诺过的事情,我这个人可是锱铢必较的。”

西门如兰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定决心,点点头道:“只要这件事能够办成,承诺过你的事情,自然都算数的。”

梵羽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在这状纸上面按个手印吧。”

西门如兰吐了口气,依言在状纸上按下了手印,然后有些紧张道:“明日,你会不会去县衙?”

梵羽似笑非笑道:“我去干嘛呢?”

西门如兰红着脸,道:“我第一次去那里,有些紧张。”

梵羽鼓励道:“第一次紧张也算是正常,你击鼓鸣冤见到魏文秋之后,只须将状纸递上去,无论他问什么,只说‘是’便可,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自会有人站出来帮你做人证。”

西门如兰心中有诸多疑惑,对于梵羽的话更是将信将疑,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选择最终相信他,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走投无路,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一些未知明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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