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如兰跃墙回到自家院子里,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曾想黑暗角落里忽然的一声响吓了她一跳……
“姑姑,你怎么翻墙去别人家了?”小家伙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西门如兰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隔壁本来就是咱家的房子,姑姑去看看有没有坏人!”

“可是,大郎就住在隔壁啊,你见到他了吗?”西门金哥追问道。

西门如兰听他提起武大郎,俏脸不由得一热,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衣襟,生平第一次撒谎道:“没,没看到……”

小家伙“哦”的一声露出失望的神情,本来还想找他一起去学堂的,现在只能作罢了。

正在这时,房间里传出阵阵咳嗽声,只听一名女子的声音传出:“小姐,你没事吧?刚才我好像听到隔壁有打斗声。”

西门如兰忙搀扶住那名年轻的女子,嗔怪道:“你怎么起来了?别胡思乱想,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那女子看着西门如兰,眼泪不争气的淌了下来,道:“都怪芹儿没用,拖累小姐跟我一起受苦了!”

西门如兰扶她走向卧室,边走边安慰道:“芹儿,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混账话,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何况金哥还是我的亲外甥,咱们本就是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呢。”

“可是小姐,如果不是因为芹儿,你也不会和少爷闹翻了……”方芹很是自责的说道。

西门如兰冷哼一声,道:“别提那个混账东西,我已经与他断绝了兄妹关系!当初若不是他那样对你……你又怎会落下这病根呢。”

方芹低着头,好像勾起了什么伤心事,啜泣道:“芹儿从小便被卖入西门家为奴,无论少爷如何待芹儿,芹儿都不敢有丝毫怨言,小姐你切莫因为芹儿,与少爷伤了和气!”

西门如兰搀扶着方芹躺下,气呼呼道:“芹儿,他既然做出了那等禽兽不如之事,无论做妻也好做妾也好,总要把你娶进门的。可是他呢,非但不思悔过,反而拿那些污言秽语来作践你……”

说着,又叹气道:“说起来你不欠我们家什么,还为我们家生了金哥这么一个好儿子,是我们西门家欠你们母子的。”

方芹听她说的伤感,顿时局促不安起来,但她嘴巴向来笨拙,不懂得如何安慰人,正在这时,独自在外面玩耍的金哥走了进来,摇着西门如兰的胳膊,道:“姑姑,你什么时候把那堵墙拆了,这样我就能去找大郎玩了。”

方芹听了,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来。

关于自家少爷与武大郎的恩怨,她亦有耳闻,而对方偏偏就那么凑巧住到了隔壁,这很容易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联想,于是问道:“小姐,那个武大郎会不会不怀什么好意呢?”

西门如兰轻摇螓首,想起两人打赌比试时尴尬的一幕,那个混账东西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不由得来了气,“哼”的一声道:“他敢有什么坏心思,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芹儿你就别多想了,凡事有我呢。”

两人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些闲话家常,西门金哥嘟着小嘴,道:“娘,我饿了……”

方芹慈爱的抚着小家伙的脑袋,问道:“不是刚吃过饭么,怎么又饿了?”

西门金哥委屈道:“就喝了两碗米水,一点都不顶饿……我想吃茶叶蛋了。”

西门如兰顿觉尴尬,金哥跟着自己,居然连肚子都填不饱,自己这个姑姑做的也太不称职了。

方芹卧病在床的这些日子,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值钱的衣服首饰等也都典当了出去,如今西门如兰家里真可谓是一贫如洗,别无长物了。

方芹也知道家里的难处,她不愿意让自家小姐为难,于是呵斥金哥道:“都怪平时太宠你,才惯了一身的坏毛病,有的吃已经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西门金哥挨了骂,可怜巴巴的望着姑姑,那眼泪汪汪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芹儿,金哥年纪尚小,还不懂事呢,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西门如兰说着,安抚金哥道:“金哥不哭,今天下学之后,姑姑带你去吃茶叶蛋!”

方芹忙道:“可是小姐,家里已经没钱买米了,更何况那茶叶蛋据说四十文钱一个,很贵的,咱们根本吃不起……”

西门如兰取出梵羽给她的那一两银子,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露出笑脸道:“这不是还有钱么?今天我再去买只老母鸡,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方芹还想说什么,西门如兰知道她又是舍不得花钱,于是干脆堵住了她的嘴巴,摆出做主子的威严,道:“你就别管了,赶紧把身子养好,这样我就不用每天送金哥去学堂了。”

说完,开始帮西门金哥整理衣服,道:“走吧,下学之后带你去吃茶叶蛋,但是有一个条件”

西门如兰蹲下来,慈爱的抚着小家伙的脑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语重心长道:“金哥在学堂一定要听夫子的话,用功学习,等长大了考个状元郎,给咱家里争光,好不好?”

西门金哥看着姑姑,又看了看满是希冀的母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好。”

西门如兰嫣然一笑,道:“走吧,要不然迟到了,夫子会生气的。”

西门金哥还惦着茶叶蛋的美味,顿时欢欣鼓舞,蹦蹦跳跳的跟着西门如兰出了门。

…………

随着昼短夜长的加深,寒冬即将来临,天气也越来越冷起来,县学开课的时间也相应的向后推迟了半个时辰。

出门后,西门如兰左手挑着灯笼,右手牵着金哥,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踟蹰着怎么把那封信给金哥,让他转交给夫子。

“金哥,武大郎有一封信在我这,他说让你转交给夫子。”西门如兰犹豫了半天,眼看就要到县学了,终于开口说道。

西门金哥看着她,清明的眸子里不含任何杂质,说道:“姑姑骗人,你翻墙去隔壁院子里,肯定见到了大郎!”

西门如兰被小外甥抓住了把柄,面上火辣辣的,立即反驳道:“小孩子别瞎说,姑姑根本就没见过他。”

“没见过大郎,你怎么会有他的书信呢?”西门金哥倔强的昂起头,那样子分明是在说,别以为我年纪小就能糊弄我。

西门如兰尴尬莫名,不得不再次撒谎道:“那是……那是他自己来咱们家给我的,当时你还在睡觉,所以就没叫醒你。”

说完,仿佛解脱了似的,轻轻吁了口气。

西门金哥“哦”的一声,又想起武大郎曾说过,下次再来会给他带茶叶蛋,而现在却只有一封信,不禁面露失望之色,很委屈的说道:“你们大人就喜欢骗小孩子。”

西门如兰一路上心事重重,生怕金哥在武大郎这件事上纠缠,好在小孩子比较贪玩,路上见到两只早起的大公鸡啄架之后,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为什么公鸡要打架这件事上面来了……

将金哥送至学堂后,西门如兰抽空回了趟老宅,之所以称之为“老宅”,而不是“老家”,是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她只不过曾经在那里住过而已。

自从她与西门庆闹翻后,已经很久没有踏进西门家那扇大门了,这次倘若不是为了给方芹筹措银两,西门如兰相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回来。

初晨的街道上行人还很少,绕是如此,西门如兰还是怕撞见熟人,故而专拣偏僻的街巷而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一座青砖黛瓦的院落便出现在眼前,在阳谷县能有此宏伟院落的,也只有西门家了。

她一路上想了很多事情,直到大门前仍旧在沉思,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硬着头皮走向前去,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看家护院的却换了陌生的面孔,当即呵斥她道:“你是什么人,敢乱闯西门家?”

西门如兰眉毛一挑,见两护卫面生的紧,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那人新近招募的走狗,顿时心生厌恶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看门护卫哈哈大笑,不怀好意的盯着她:“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当然是这里边的人。小姑娘想进去也可以,不过……要先让哥几个搜搜身,看你有没有私藏什么凶器!”

西门如兰看着眼前两个搓着手靠近的护卫,那副色眯眯的样子着实令人生厌,她实在想不明白,小时候那个聪明善良的哥哥怎会堕落至此,蓄养这样的恶奴。

“放肆”

正在这时,院落内传出一声呵斥,两个护卫忙收起了先前的猥琐形象,恶人先告状道:“冯管家,这小娘们要闯宅!”

冯大面色阴冷,背着手走至两个护卫跟前,甩手给了两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大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挡大小姐的路!”

旋即皮笑肉不笑的给西门如兰行了个礼,道:“大小姐回来的真不巧,少爷出远门了,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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