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湖水淼淼,湖面升腾着袅袅薄雾,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压抑,那么的神秘。
青色的身影抱着白色的身躯,渐渐在淡雾中淹没!

而此刻,不知从天空还是从湖面,泛来一叶扁舟。那扁舟时而闪现时而隐没,正缓缓朝青色身影消失的地方漂来。

当云靖再次睁开眼时,他动了动,感觉身体竟无大碍,猛地一翻身坐了起来。这是在哪?他环顾四周,发现是个船舱,又动了动手脚,证明了自己依然活着,证明了自己不是在梦里,他的神智刚醒,便觉内心巨痛,继尔茫然,玉儿呢?

他急忙钻出船舱,待寻找时,却发现船首盘膝坐了位中年妇人,慈眉善目,一身灰色长袍,头顶戴了顶灰色圆帽,似乎无发。这妆扮在中天大陆绝无仅有。

云靖一见,猜测出对方可能是西天大陆佛教中人,他从前在典籍中了解了一些佛教知识,这次在羽人部落参悟《般若心咒》后,对佛教理解更进了一步。于是上前躬身道:“大师,弟子云靖这厢有礼了!”

那中年妇人竖立单掌,唅首回礼道:“阿弥陀佛,贫尼摩罗什见过云施主!”

摩罗什大师的一声佛宣,传入云靖耳中,云靖顿感内心祥和了几分。云靖一惊,知道这摩罗什大师是位得道高僧,佛法无边。

云靖内心肃然起敬,恭敬道:“多谢大师救弟子一命,只不知我的同伴她可安好!”

“阿弥陀佛,你是说那位女施主?”摩罗什不急不缓地问道。

“正是,正是,她还活着吗?”云靖急忙问道。

摩罗什顿了一下,看了眼云靖道:“云施主,何不坐下说话!”

云靖只得盘膝坐在了摩罗什对面。这时他才发现这是一叶扁舟,舟尾一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孔,正在悠悠摇着船橹。这扁舟虽小却很平稳,任湖面恶浪滔天,扁舟悠悠,不急不慢,仿佛荡漾在云雾间。

见此情景,云靖更觉这扁舟及大师神秘得很。他再次行礼,问道:“大师,我的同伴安好?”

“生又何妨,死不足惜,施主还是看开些!”摩罗什合掌答道。

云靖一听,犹如五雷轰顶,内心一空,怔坐在那,一脸茫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摩罗什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云施主可有话说?”

“她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命运使然,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你要去你该去的地方!”

“她去哪了?”

“彼岸!”

“那我去哪里?”

“彼岸!”

“彼岸在何方?”

“前方!”

云靖以他的慧根悟了《般若心咒》,对佛教的偈语机锋,也是一点就通,短短几句,他似乎有所明悟。

云靖抬头朝前方看去,前方依旧烟波浩渺,雾气茫茫。他凝思了片刻,又道:“大师,为什么我要去前方?”

“为苍生!”

“苍生与我何干?”

“呈坎因何覆灭?”

“这……”云靖被大师的一番反诘,逼得哑口无语。

是啊!当初我曾发过誓要为呈坎复仇,道成之日复活呈坎的呀!如今我若死了,谁来复仇,谁来复活?

还有林默恩师谁来搭救?我的承诺,我的责任,我没完成,死了就是逃避,那对的起呈坎几千个父老乡亲的在天之灵吗?想到这,云靖冒出一身冷汗!

还有呈坎云家奉善行善,广积善缘,从不作恶,可到头来,传承干年的古镇,几千口鲜活生命倾刻间灰飞烟灭!这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云靖还想不明白这深层次的原因。

“白姑娘为何而死?”见云靖语塞沉思,摩罗什又反诘道。

“这……”云靖头上冒出豆大汗珠,脸色煞白。白漱玉之死,表面上看是为了救他,可往深的一想,他们并没有去招惹这紫色烛蛟呀,为什么这畜生一出手就要取他们性命?这世间,为什么会存在这些无缘无故的滥杀?

云靖想到这,已满眼怒火,他诚恳说道:“弟子愚钝,还请大师明示!”

“邪恶!一切皆因邪恶!”

“可邪恶在哪呢?”

“人心!”

云靖此刻幡然醒悟,《般若心咒》不正是一篇渡厄心经吗?他眸中又闪出智慧光芒。

云靖闭目,心境渐渐平复,听得耳旁风声呼啸,他知道他将离开了。他忽地睁开眼,以央请的口吻道:“我想再见她一面!”

摩罗什合掌道:“你见或不见,她都在那里,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相逢不相识!”

云靖立起身,一躬到地,摩罗什合掌微笑,道:“去吧,一切皆是缘!”

薄雾散去,一条崭新的地平线出现在云靖眼前。

当云靖立在岸上,正辩认方向时,身上的冰心玉壶忽然颤动起来。

云靖一翻手,取出玉壶,放在耳边,孙长老焦急的声音传出,意思是询问云靖在哪,让云靖告诉他方位,他立即过来汇合。

云靖苦笑了,这玉壶怎么到现在才联系上?他辨清方位后,对玉壶说了几句,以神识封了,发出讯息后,就选了块干地升起了篝火。

坐在篝火旁,他的心又是阵阵揪痛,眼前又晃动着白影,他闭上眼,似乎耳旁又响起“书呆子,书呆子”的嗔笑声。

修真之人讲究的是寂灭杂念,收摄心神,可他对白漱玉的情感又岂能等同其它杂念,说寂灭就能寂灭得了?

同样的篝火,白漱玉在时,是那样的温馨,而没了白漱玉竟是这样的孤独与寂寞,他想收敛心神,可却发现一闭眼,耳旁就有玉儿的声音缭绕,脑海中就有玉儿的身影浮现。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宏亮地鸟鸣,两只大鸟从天而降。鸟还没降落,一道灰色身影己闪到云靖眼前。

孙长老眼放精光,扫了云靖两眼,见云靖虽无大碍,但精神疲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云靖见孙长老站在了眼前,便起身行过礼。那孙长老也不多问,淡淡说了句:“我们走吧!”

一个跨上比翼鸟,一个跨上青鸟,两人冲天而去!

两人快近苍珙时,云靖提出要再去僰人山寨看看,孙长老点头同意,于是两人转向朝麻坝山寨飞去。

当两人降临麻坝山寨时,山寨的场景却让二人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麻坝山寨那绵延的石屋早已成一片瓦砾,空气中弥漫着恶臭气味,整个山寨死一般的静寂!

只是广场上的那尊石像依旧矗立,木狼的面容更显狰狞!石像旁密密麻麻摆满了棺椁,空中恶臭就是从这传出。

云靖与孙长老立于广场边缘,两人脸色铁青。云靖不忍,用僰语喊了句:“还有人吗?”

这时,从一旁的瓦砾中竟瑟瑟地钻出一人,云靖一看,那不是哈幺妹吗?

此刻的哈幺妹蓬头垢面,眼珠血红,早己没了往日的温情,只是一脸的冷漠。云靖见了,赶紧上前扶住哈幺妹,急切问道:“哈幺妹,这是怎么啦?”

哈幺妹见是云靖孙长老二人,竟微微一笑,茫然道:“两位仙人来晚了,僰人们全被官兵屠杀了,僰人所有山寨都被铲平,我僰人一族消亡了!”

哈幺妹目光空洞,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山风微拂,恶臭阵阵!三人沉默,山寨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云靖看了眼孙长老后,对哈幺妹说道:“僰人没有消亡,你还活着!你跟我们走吧!”

哈幺妹摇摇头,木然说道:“我活着是为了我的族人们不暴尸荒野,两位仙人既然来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云靖急忙点头,孙长老也微微唅首。

哈幺妹道:“我僰人死后,都要悬葬于山崖之上,我一人之力恐难以将我族人葬完,两位仙人若肯帮忙,我想我僰人成千上万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万分感激!”

云靖看向孙长老,孙长老铁青着脸,二话没说,大袖挥动,那一具具棺椁便飞向山崖,在山崖上整整齐齐安放完毕,广场上倾刻间只留下了一具棺椁,哈幺妹正站在这棺椁前。

见所有棺椁己在悬崖安葬完毕,哈幺妹长跪于地,对孙长老及云靖磕头不止。云靖上前扶起哈幺妹,哈幺妹此刻面色平静,似乎又恢复了几份往日温情,她转身伏在了唯一的棺椁上,幽幽道:“这是我寅哥的棺椁,麻烦仙人将我二人合葬一起,哈幺妹感谢大……”

哈幺妹的声音越来越弱,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没了声息。

云靖再去扶起哈幺妹时,哈幺妹身体一软己倒在云靖怀里,就见哈幺妹胸口插了一把僰人匕首,鲜血从哈幺妹的胸口,从哈幺妹的口腔静静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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