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选择,我们只能继续开挖。但是明知道会遇到什么,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的。于是我照例用米铺好了一个米阵,将我和秦不空围在当中。也在五个方向都点上了蜡烛。五根蜡烛代表着东西南北中,下水道里基本上密不透风,也没有多大的空气流动,任何一个方向的蜡烛一旦熄灭了,我们就可以马上防范,起码还能知道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由于洞口并不大只能够容纳一个人进出,所以我和秦不空没办法同时挖,这正好给了我们一个人放哨的机会。于是我和秦不空开始轮流挖洞,铁锹挖到泥土上的触感,就好像正在挖开一层新土一样,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这里的泥土就重新覆盖的如此紧实。这期间我们倒是并未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直到我一铁锹下去,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这个时候我挖的区域已经距离洞口两米多远了,比我上次看到的,更远了大约一尺。而就在我铁锹挖到石头盒子的时候,秦不空在洞口外对我说。小心点哦,好像有东西来了。于是我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快速爬出洞口,只见地上米阵的五根蜡烛火苗都开始朝着洞口的方向飘移,并且闪烁不定。一副很快就要被吹灭的样子,但火苗始终没有灭,而是在闪烁几下之后,又变得明亮了起来。

我和秦不空戒备地站在洞口矗立了许久,火苗只是闪动。却没有任何东西靠近,但是很明显,这是在给我们传递着一个信号,要我们就此停手,不要继续往前。于是我问秦不空现在怎么办。秦不空说,你继续挖你的,把石头盒子给拽出来。我说你一个人在外头,不害怕吗?出乱子怎么办?秦不空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倔强脾气又上来了,他说到,咱们今天赶过来,不就是来惹乱子的吗?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于是叮嘱他当心一点,就又一头钻进了洞里。可是这次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如同我第一次在洞内见到的那样,缩紧着身子,头朝着洞口,抬着头,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冲着我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样子。

我料到会再遇到它,可我没料到会是再一次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它。而这次我却看清了它的样子,和先前那个美女护士不同。它看上去更加可怕,只能从眉目和形态当中分辨出这是个女人,那扭曲的身体卡在洞内,就好像是一条冬眠中的蛇,吐着长长的舌头。正是被我斩断的那截舌头,而今那段舌头又完好无损地长了出来,这说明昨晚在医院的一场搏斗,果真如秦不空说的那样,我们只是打跑了一个幻影或者分身而已,真正的真身,却正是眼前这位。

也许是因为秦不空的那番话鼓励了我,再次面对这个女鬼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再像上次一样退缩,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鬼魂和人直接发生接触的时候,其实力量互相之间并没有特别悬殊。只是如果当你弱了它就会强,反之它就会弱,就好像是跷跷板一样,只有你比别人强或者和它一样的时候,才有反抗和致胜的机会。

于是我抄起手上的铁锹,顺着洞口就朝着女鬼的头戳了过去。这是一把极其普通的铁锹,不是法器,也没有做过任何处理,所以我深知我们无法对它形成任何伤害。但是每一下铿锵有力地戳中它,都发出那种戳到石头上硬邦邦的声音。秦不空此刻也察觉到洞内有东西,于是也凑到了我的身边,我们只是不明白这个鬼魂是怎么在我们毫不察觉的情况下,钻进了我们的米阵。

我一下一下地戳着。鬼魂开始被激怒,嘶吼着。虽然这样的戳击对它而言丝毫无用,但我也只是想要借用这个办法,将它从洞内引出来,否则活动不开手脚,我们也没有制服对方的可能。秦不空到了我身边之后,就开始召唤自己的蛊物,至于是什么我却不得而知,总之秦不空摇晃蛊铃的方式和节奏,和我以往听到的有些不同。我只听见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很多只细小的脚在地上快速爬动一样,与此同时,秦不空嘴里还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唱着一些土话。很快从我不断往里戳的铁锹上,传来一股对抗的力量,我被这股力量推得后退了两步,一下子就踢翻了摆在米阵上的蜡烛。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正在想办法怎么补救的时候,突然一股热气伴随着臭鸡蛋的味道从洞口里“嘣”地一声扑了出来,那感觉就好像曾经在街边看到过别人打爆米花一样。我被这股味道熏得有些睁不开眼,朦朦胧胧中,就好像看到一个东西从洞口钻了出来,好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在洞口的位置,手脚都撑在了边缘,然后快速地爬到了地面。

秦不空高喊着:“打!”我手里除了一根寻常无比的铁锹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于是我立刻抡起铁锹就朝着那个正在向我爬来的家伙打去。

当当当!每一下都好像是敲在石头上一样,坚硬无比,震感令我的双手虎口隐隐作痛。耳边听到秦不空大骂道:“换别的打!”于是我朝后跳了一步,后跳的时候丢掉了手里的铁锹,而伸手去摸包里的师门令和六方印,可我在退后的时候,那个鬼怪也在前进,而显然我的速度没有它那么快,在我还没能够将东西摸出来的时候,我的双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锁住了一样。被按在地上完全动不了。

当我的双手被掰开压在地上的时候,我才看清了这个鬼怪,其姿势和我们头一晚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它不再身穿护士服,样子也没有护士那么好看,甚至比头一晚见到的那张鬼脸更加可怖。因为之前的那个护士装的鬼魂虽然姿势古怪,但好歹是个人形,身体各个部位的分布也都和人类没有区别,但是眼前这个,它的脖子似乎不是在肩膀上,而是长在了后背心,以至于当下从我的角度来看,它的下半脸竟然被肩膀遮住了,正用一种古怪的姿势低头俯视着我。长长的头发垂下,在我的脸上拂动。而我也因此在头发的缝隙里看到了它的五官,它的左右半张脸看上去一模一样,就好像是有人在鼻子中间放了一面大镜子似的,而眼看制服了我,它就开始笑嘻嘻地吐出那长长的舌头,在我面前舞动着。

倘若我手还能动换,我会毫不犹豫再将它的舌头给斩落下来。但是身体却被压得死死的,这种危险当前,自己却无法动弹的感觉相当无助。而秦不空此刻正在操控着自己的蛊物对我面前的女鬼发起攻击。也许是因为这个女鬼是真身的原因,秦不空的蛊物多少对它产生了一些伤害作用,但那种感觉不够明显,似乎是不痛不痒一样。但很快那女鬼就不耐烦了,身体依旧压着我,但是却转头对着秦不空发出一声大声的吼叫声。

这是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个鬼魂以来,我听到的最为猛烈的一次吼叫,之前的要不然就是那种低沉的喉音,要不然就是动物般警告的时候,而这一次,很像是猛烈的风从一个细小的洞口灌入时,发出的那种尖锐凄厉的声音。而这声音竟然好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一般,一下子就把秦不空撞翻在地,秦不空手上原本套着的蛊铃掉在地上,其中一个甚至摔成了两半。而秦不空估计一生当中也很少遇到这样的挫败,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手脚并用地撑着身体后退了几步,整个脸涨得通红,配上那一嘴大胡子,看上去跟关公似的。而他额头上的血管冒起,眼睛也鼓得圆圆的,就好像是一口气没能够顺过来,还在使劲憋着一般。接着他就一阵干呕,却什么东西都没能吐出来。然后我看到秦不空的鼻孔里,开始往外流出两股鼻血。

相比于秦不空,我此刻更加担心我自己的安危。秦不空好手好脚。手艺也高出我很多,都被这鬼怪的一声嘶吼就折磨成这样,那我手脚被束缚,待会不知道会死得多惨。而鬼魂在对付完秦不空后,再次慢吞吞地转头对着我。转头的时候,我明显听到它脖子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好像脖子僵直了很久,每一次扭动都会松脆掉一块骨头似的,它转头盯着我,我心里害怕,明明不想看着它,却还是控制不了般地双眼顶住鬼魂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

我只记得脑子里“砰”的一声,就好像一个灌满气的纸口袋终于被撑破了一样。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眼前不再是黑漆漆的下水道,而变得明亮了起来,周围有鸟语,有泥土的芬芳,有蓝天有白云。我躺在一片玉米地里,透过玉米穗子我还能够看到天上飞过的蝴蝶和小鸟。而趴在是身上的女鬼,此刻又成了那个美貌女护士的样子,但是却穿着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孟冬雪在玉米地里穿着的那身衣裳。

一切变得特别梦幻,女护士娇媚地对我笑着,那眼神简直就要勾走我的魂,她慢慢朝我凑了过来,半眯着眼,微微嘟嘴,好像是要亲吻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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