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一个令人冷静思考的夜晚。在这个夜晚,也许许许多多的人因白天的事实所困惑,而此时此刻,却可以让人跑去一切的杂念,静下心来,好好的想想要去怎么样解决。
郑彦卿已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实在是睡不着,他还在想着之前堂兄在客厅说的那番话。

原来郑雁鸣这次回老家并不是为了向家中报喜说他考中了秀才之事,而是之前在庐州做官的二老太爷,收到了郑老爷在老夫人的逼迫下写的关于郑彦卿要被普济寺慈航捉走做和尚的那封家书。

郑太爷原本没把那事儿挂在心上,只是当作家常琐事一样在信中略略地提了几笔。可就这被二老太爷看到了,却险些给惊呆了。二老太爷是知道慈航那个人的,那是一个真正的狠角色!

要说慈航,二老太爷虽然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自己对他的印象却十分深刻,因为二老太爷觉得自己和慈航十分有缘分。

自己在学堂求学的时候,那个人都已经用一双肉脚踏遍了了整个大明朝,成了当时十分有名气的苦行僧人;在自己刚刚考中举人的时候,那个人有参与了轰动一时修撰佛家经典之事,再次博得了诺大的名声;而就在自己刚刚在昔日同窗的资助之下同吏部那里才挂上号,正在等荫官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是当时皇室内定的大相国寺主持方丈了;自己刚刚侯到官身,那人却京城与人斗法失利,灰溜溜地逃出了京城;更巧的是那人从京城出来后就来到了自己的家乡汝阴县!

人们都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二老太爷几乎亲眼目睹慈航从一个普通的行脚僧人慢慢登上佛教的至高峰,而自己也仿佛是再踏着他留下的步子一般一步步地在官场上高升,他觉得二人的这般缘分真的有些玄妙,于是便把慈航当做了自己的假想知己。

二老太爷开始想知道这个知己的一切生平,他托在京城的同窗为他打探慈航在京城时的一切,他托家中的兄长帮他留意在汝阴县时的动响,他托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西北行商告诉他慈航在西北时留驻那几年的事迹,甚至他还派了手下的一个衙役偷偷地去了慈航剃度的那家寺庙打探一切。

可是二老太爷通过许多年收集的资料发现,这个慈航真不是普通的修行之士那么简单。他原本剃度的那家寺院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一场大火付之一炬,所以根本查证不到他当年的资料。而慈航在西北留驻的那几年虽说做了不少轰动一时大事,却基本上都是什么佛主显圣、圣母下凡之类的轶事,这糊弄普通老百姓还差不多,二老太爷毕竟也是做了多年的官的,这里面的道道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些的。至于慈航修撰佛家经典之事确实是真的,但这也只能证明他佛学渊博而已。而之后,他在京城与人斗法的那件事也疑点重重,据二老太爷在户部做官的同窗小道消息说,当时的锦衣卫好像发现慈航与白莲教的人有些牵扯,只是苦无确凿的证据,实在拿这个名传天下的僧人没有法子。后来被皇帝就因为这件事才私下授意底下的人出来与慈航斗法不愿再让他继任大相国寺主持的。

二老太爷就是因为这些种种才熄了与慈航结交的念头,自己外出做官时还将这事仔细交代了兄长,告知他要严戒家族中人与普济寺的僧人掺和到一起去。只是兄长似乎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他去世时也没来得及与人交代。而自己在外为官整天头晕眼晃的也忘记这茬,却没想到自家的侄孙一时不察竟招惹了这个丧星,这还得了!他为这事苦思良久也没想到什么万全之策,总不能仗着自己的官身去强压那人吧,却不说慈航是现今大明朝有数的参与编撰佛家经典的僧人,就凭他现今在当地的名望也实在难有手段能制住他。二老太爷为此每天愁的夜不能寐,愁容满面的。他虽没说什么,却被刚中秀才的孙儿看出了异样。二老太爷原本不打算说的,只是他想这事早晚都要告诉郑家子弟的,于是在孙儿的再三追问之下,就将自己的猜测以及老家传来的消息告诉了他。却没想到孙儿却想出了个法子,干脆把老家的侄孙以求学的名义带到自己眼下看住,这样也不怕慈航再生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二老太爷一想也是,这些年慈航这些个僧人在汝阴县也没有什么坏名声,只要雁卿能到自己眼下看牢,凭着自己庐州知府的身份一个半过气的慈航实在难生出事端。至于老家么,只要再多请些护卫看住老宅,自己在给汝阴县的县令递个帖子总能抱住一家老小平安无事的。

原本二老太爷是准备让手下的师爷过去处理这件事,只是孙儿死活非要拦下这个差使,再加上马上就要到了庐州赋税汇总的日子,实在有些离不开师爷的帮衬。又想着反正此事已经谋划妥当,既然孙儿有心便把这事放给他权当历练了。

郑雁鸣虽说被族中的叔伯们灌了不少的酒水,但是在会客厅里只是把二老太爷要带郑彦卿到庐州进学的事说了,至于二老太爷猜测慈航是白莲教妖人的事却是与郑老爷与郑彦卿他们爷三在书房里私下说的。原本郑雁鸣准备瞒着郑彦卿的,可是实在架不住他死气白咧缠着郑老爷他们一道去了书房,再加上郑老爷觉得自己的儿子前些日子表现的太过出彩,绝非庸碌之辈,既然这样索性不如告诉他算了,也省的他再烦自己。

郑彦卿听了堂兄的一番诉说,心中不禁暗暗乍舌,回想起前段时间他与慈航隔墙对话的那事,也有些后怕起来。亏得人家当时没心生歹念强带自己离开,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从书房离开后,郑雁鸣原本还想和堂弟叙叙私房话的,只是郑老爷好像有事想要和他私下商量,连连给自己打眼色。也只好婉言告别了堂弟,相约来日再续,而他则又迂回到了书房,只是这次不仅郑老爷在场,郑家的老夫人以及夫人郑李氏和大管家福伯也早早地等在这里了,至于这次他们的谈话回到小院的郑彦卿却无缘知晓了。

郑彦卿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好好地高僧为什么会和白莲教扯到一块,要知道即使是在明朝,这僧侣道士都是要身世清白的良民在有人担保之下才能入籍的。即使慈航当初出家的寺庙被大火烧了,毁掉了一些资料,但是当地的衙门应该也存有副本啊,甚至这慈航还是参与修撰佛家经典的有为僧人,佛门应该监管的更加严格才对,不可能在这群精明的秃头眼下凭空就让一个白莲教妖人糊弄过去的。至于锦衣卫发现慈航与白莲教有瓜葛却没有证据的事儿,也不大可信,要知道人家锦衣卫在明朝的办事效率可不是盖的,说查你祖宗三辈就能查你祖宗三辈!就算你全家躲到深山老林里,这群孙子也绝对能干出放火烧山的事儿的!连这样的蝗虫都找不出证据,慈航当年的事儿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虽说二大爷没有必要骗自己一家人,可他毕竟也没有真正的证据,全凭一些端倪的猜想罢了,否则这要是把慈航是白莲教的事儿给向上面报过去,绝对是大功一件!

郑彦卿琢磨了许久也是一头雾水,毕竟自己不是柯南,凭这点蛛丝马迹实在没有办法总结出来答案。看着映在窗上的月光,不禁有些更加的迷茫了,却不知他是迷茫慈航之事,还是再为去颍州书院进学的事儿不知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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