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沉浸在刘逸描绘的画面里,童彻就算在华胥待了半年之久,见惯了刘逸的说辞,也不由得点头表示同意,华胥镇确实有这种魔力,虽然现在还没有那么成熟,可是已经可以预见未来了。
没有人再愿意谈圣旨的事情,就像刘逸所说,人活一世,挣扎在世间,本就已经很累了,何苦让这些无关大雅的事情扰了自己享受生活的兴致,夏日虽然酷暑,可是到了晚间,江风却还算清爽,又有美酒佳肴在畔,唐俭经历丰富,又满腹经纶,刘逸学识比不上唐俭,可是新奇的事物,还有对天地万物的认知,却每每让唐俭抚掌赞同,酒尽兴,谈笑欢,这样的日子,确实不错。

船队就这样一路轻松的进入了长安,只是到了水师停靠的内港,刘逸却还是忍不住将心头沉了下来。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是自己部下的荣誉却不容这群士大夫抹杀!无论如何,他们该享有战胜而归的荣耀,英雄的荣耀!

孤零零的岑文本带着几个礼部的官员在宣读完李二的旨意,刘逸几乎将牙都咬碎了,没有《出车》,没有长啸,没有战鼓,随意弹奏了几遍破琵琶,就当做欢迎仪式了?象征得洒几朵花就算了?

“华胥侯,还不接旨吗?”

岑文本本着脸,言语严肃,刘逸却紧紧按住腰间的佩剑,半饷,才接过圣旨,泪如悬河。

圣旨里写得再好又如何?自己的部下以命搏回的荣耀就如此不值钱吗!礼部的赞赏再花团锦簇又如何,他们听不懂,需要这些吗?你就算拉一群百姓过来,山呼海啸一般乱叫一通,都比你们好!

“臣刘逸接旨!”

头一次将自己的头叩拜得如此庄重还响亮,鹰扬军在前,自然看得见这一切,全部拳头紧握,却无可奈何,敢擅动,等同造反!

“既然华胥侯接了圣旨,那就按照旨意办事吧,我等还有要事,不多打搅了。”

刘逸眼睛红得要命,再也忍受不住!

“这就走了么?你们连多留一会都不愿意!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看看船上的白骨!再看看那七百多战死的二郎的骨灰!再看看这一群穷鬼遍体鳞伤的样子!凭什么!”

唐俭变色,想要过来拉住刘逸,谁知道刘逸根本拉不住,铿锵一声拔出佩剑散去头顶发髻!

“放肆!华胥侯你想干什么!长安城中出刀兵,你想造反不成!”

岑文本脸色难看,虽然知道刘逸说的是事实,可是礼仪为大!

“干什么?哈哈,你问我干什么!你们不是要剥夺我的爵位吗,现在老子就给你们!一切都给你们!只要你们将该有的荣耀还给我的将士门!他们不该,不该在流血之后,再流泪!老子发誓,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却五百鹰扬军,五千水师旧部!其他人都给我出列!”

头发散开,怒声嘶吼!

“出列!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言语逐渐冰冷,三十勋贵弟子还有唐俭等人终于缓缓走了出来。

“从即日起,唐公,你们便与这儿再无关系!三十勋贵弟子,也不再属于鹰扬军列!陛下曾经授予我这份权利,所以,我此刻还是这只部队的统帅,所以话语便是军令!”

闭上眼,声音颤抖,他不想将麻烦缠在这些人身上,他们其实严格算起来,不与自己等人不是一个阶层,就算程处默,刘逸这一刻也不想自己将他牵扯进来,因为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御史疯狂的参奏,谋反大罪都有可能!自己家人不多,也没有家臣,不会牵扯到其他人!

“若你们还认我这个大帅,就给我听令!若还认我这个兄弟,也请暂时离开!”

见到这些人的骚动,刘逸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诸军听令!”

咵嚓!

整齐的队列,本来回乡的情绪早已经变成与刘逸一般的脸色!

“整军!回营!支灶!架锅!卸甲!”

“喏!”

“大帅令!归营!卸甲!”

“喏!”

声音震天,队伍整齐的转身,向着军营行进!刘逸转身上马。

“岑文本,带着你的礼部官员走!兵部的差事我这就去办理交接!我今日孟浪了,若你们还有一丝怜悯之心,要参就参我一人,所有一切我刘逸受下来了!我也再不会带兵出征了,希望你们以后能将他们的荣耀还给他们!真不该如此啊!刘逸拜谢了!”

狠狠擦去眼泪,在战马的嘶叫中拨转马头,独马而去,烟尘卷起,逐渐消失在前方!

唐俭和三十纨绔子弟谁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看着远去的刘逸和军士,狠狠的一转头,也散开而去,这里的事情需要向家里报备了,程处默他们也需要给家里说这里的事情了,刘逸是他兄弟,程处默不会任由他出事!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办,富贵没了,有他在,谁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兄弟!

岑文本又怒又羞,口里叫着竖子不与为谋,顿足叹息。

“岑侍郎,老夫不知道这是陛下的主意,还是你们自己的注意,老夫也是文人,可是老夫却羞于此景!你们是否觉得此次战役真的简单?你们可看见战火纷飞之下,冒着浓烟,冒着箭雨,挖掘你们口里的英骨!白骨于贵,人命于轻吗?老夫至今忘不了刘逸泪水横流看着自己部下伤亡的情景!他是个好孩子,咱们都是一大把年纪,做父亲甚至做爷爷的人,能对他下手轻点吗?”

摇了摇头,唐俭拖着疲倦的脚步走了。岑文本怔怔得看着一切,他们是来迎人的,可是如今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了,恼怒吗?又或者自己错了吗?白起一代军神,就因为杀性过烈,留下了什么好名气,又给赫赫大秦留下了什么好处?汉武大地赫赫武功,还不是要以儒仁治国?都是为了大唐,自己等人也不是要把刘逸往死里打压,只是想让他趁年幼,多习儒学之仁,长大之后才好为国所用,不然一身戾气的天才,谁敢轻用?

至于参奏,谁会参奏?这样的情况谁敢参奏,不论对错,自己的前途也再也没有了,品行也会被人怀疑!这年头,一旦品行出问题,那么你再优秀,也不会为人所容!

走了,事情会原本的报告给皇帝,没办法不报告的,事情已经闹大了,这时候,大概全大唐长安的勋贵都已经知道了吧!

交接得很顺利,刘逸没有丝毫停留,人已经去往了军营,甚至童彻还跟随在他身边,没办法,自己已经交了大帅令,若没有人陪同,按理说是进不了军营的。只是他现在名义上还算是这只军队的大帅,因为李二的旨意中还没有取缔他大帅的名号!所以虽然交了掌印,可是还是能发号司令的,只是不能调兵而已。

拱了拱手,与将自己送到军营的童彻作别,他需要回去给皇帝复命了,这里终于再也没有了任何一个其他人的存在,刘逸固执的认为如此,他觉得自己天生不是贵族的命,就该和这群泥腿子待在一起,这样自己心里才踏实,舒服。

“关营门吧,都进来吧!”

人都已经聚集到了大操场,现在都这么叫了,没有叫排列队伍,却自动的在四周排列开来!刘逸站在了中间高台,转圈将他们都看了一遍,才叹了口气,将手压了下。

“都坐下来吧,围拢一点。”

“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帅啊,没能给予你们该有的荣耀!”

摆了摆手阻止了要说话的老黎他们,苦笑一下。

“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带兵了,你们都是好样的,好汉子,好好记住学到的,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书院听听课,没人会拦你们,之所以将那三十个勋贵子弟叫走,就是不想牵连他们,你们以后没了去处,尽管去他们手下,我想他们都会欢迎得紧。”

“好了,这伤感的话,咱们就不多说了,今日不为其他,只为庆功!早就准备了,这酒水都是早就从华胥拉过来的上好烈酒,今日就都放开了肚子喝,醉了也没事,有我这个做大帅的担着!”

“老黎,把酒都给我打开,自己拿碗,咱们先都满上!这里还躺着七百兄弟,我这做大帅的没能把他们带回来!只能在此给他们送别一程了!举杯!”

“兄弟!走好!”

齐声呐喊,仰头饮尽,伸手抹去嘴边的酒渍,碗是不能摔的,这年头碗很贵的,不能向天龙八部里面乔峰那些英雄一样摔碗尽显豪气,可是烈酒下肚,气氛已经上来,整只的大羊烤得金黄,大口撕下一块,嚼得畅快,猪蹄子有的是,专门买的,全长安的猪蹄子都快被老黎他们买来了,全部放在大锅里煮,熬得离骨,放好了材料,野菜也多的是,鸡鸭都是整只的上,烤鸭吃过没有,大帅我会做,城里的土包子都没吃过!金黄得流油,再加上薄薄的面饼子,里面夹菜吃,香得很!

总之,放开肚子吃,大帅我这点钱还有!舒坦就好!刘逸当厨子舒服啊,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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