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白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对不起,我一直以为妖物都只会作恶不会行善,今日你救了我们,真是让我意料不到。”
听到周少白的道歉,那无常公子又是一怔,继而摇摇头说道:“算了,反正你们也没伤到我。”

他走到大厅一边,盘腿坐与地下,从旁边的架子上伸手拿过一条烟熏的火腿,撕下一块肉递入口中嚼了起来。

周少白瞧了,不禁食指大动。他自进山到现在粒米未进,又恶战了几番,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瞧见周少白情不自禁地舔舔嘴唇,无常公子轻轻一笑,将手中火腿撕了一半,扔给了周少白。

周少白接了在手,仔细瞧了瞧,却疑心有诈,不敢下口,那妖邪却会错了意,说道:“放心,这是野猪后腿熏制的,可不是人腿,你尽管大胆吃。”

仔细瞧着手中火腿,只见色泽香味俱无异状,周少白又暗想:若他想害我,方才镇星追赶之时不救我们,抑或将我们从空中扔下便是,何须再费劲下毒?这火腿应该不会有问题。

于是他点点头,笑道:“闻着很香,多谢了。”

之后不再客气,捧起火腿大嚼一通,只觉得满口生香,这火腿肉外焦里嫩,火候竟然恰到好处,不禁赞道:“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火腿,无常公子,你有这门手艺,若是在镇子里开间熟食店铺,定然会财源广进了!”

无常公子哈哈大笑,说道:“哪有人敢去妖怪的熟食店买火腿呢,他们啊,害怕去了后,自己会被做成火腿!”

周少白也不禁大笑起来,二人的关系似乎融洽了一些,周少白忍不住说道:“若不是瞧见你刚才双臂自愈的本事,我根本不敢相信你是妖邪。你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气啊!”

无常公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周公子且看仔细了。”

周少白睁大眼睛,瞧着他缓缓将风帽捋到背后,露出了掩盖其中的本来面目。

本来周少白已经幻想了许多狰狞的妖邪模样,却万万没想到,这无常公子,居然是位异常俊美的少年。

只见他肤色苍白,全无血色,就连嘴唇也只有淡淡的红晕,不仔细看,全然看不出。他的鼻梁不高不低,大小正适宜他的面庞,便如精心雕琢的一般,叫人挑不出半点瑕疵。而最夺目的却是他一双眼睛,只见他左眼瞳仁是黑色的,就如常人一般无二,而右眼瞳仁居然是金色的,偏偏他的双眼很大,两只眼睛颜色的差异掩盖不住,却油然生出一种妖异的美感,让人无法忘怀。

若仅仅是如此,恐怕人们只会将无常公子当做异色双瞳的美少年,但是他一双耳朵又长又尖,居然高过眉线,上面还生着绒毛,与头发浑然连为一体。

“啊……”瞧着这对耳朵,周少白说不出话来。这对耳朵太引人注目了,只要瞧见这对耳朵,任谁都不会再把无常公子当做常人。

无常公子笑笑,说道:“这下你信了?对了,你方才说我没有妖气,其实是拜我身上这件长袍所赐。这袍子有特殊的功效,能遮掩我的妖气,故而你完全觉察不到。”

周少白忙说道:“这袍子如此神奇?你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无常公子刹那间收起笑容,妖异双瞳忽然满是愁云,神情也忧郁起来,他慢慢抚摸着长袍的袖子,说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本事?这是我父亲留下的。”

周少白试探着问道:“你父亲?他去了哪里?”

无常公子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我父亲离开这宅子之后,我母亲终年以泪洗面,后来有一天她忽然出门去,说是要找父亲的消息,谁知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了三天,直到饿晕。等我再度醒转过来,发现她依然没有回来时,就全都明白了。于是这宅子便只剩我一个,一直到现在。话说起来,这么多年,你和玉姑娘是我这宅子唯一的客人。”

没想到这无常公子的身世居然也这么凄惨,虽然人妖有别,但是周少白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于是说道:“难怪这里瞧着如此冷清,家什摆放也都很是奇怪。不过你本事也不小,为何不去寻找他们?”

无常公子一怔,摇头苦笑道:“寻找?周公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何尝没有去寻找过,只是……算了,这种苦楚,你是不会明白的。”

周少白拧起眉头,问道:“你有何苦楚?你救了我,咱们算是朋友,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也好劝劝你。”

无常公子一愣,喃喃说道:“朋友?人和妖,也能做朋友?”

“这……”周少白挠挠头,想了想说道,“虽说我没听过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你与我们有救命之恩,把你当做朋友,并无不妥吧,只要你不作恶的话。”

无常公子愣了半晌,微微笑道:“好,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朋友,这滋味倒是新鲜。你先告诉我,所谓朋友,是无话不谈的吗?”

周少白点点头,说道:“自然。朋友自然要肝胆相照,无话不谈。”

无常公子点头道:“好,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最爱的事情,便是对着宅子外的石头说话,只是石头固然能听我说话,却无法回应我,如今好了,我就把这些让我烦闷的话,说与你听。”

周少白说道:“这样最好,我洗耳恭听。”

那无常公子眼中变幻奇异神采,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并不是纯血的妖物。我父亲是人,母亲是妖,而我,是人与妖都不能容忍的异类——半妖。”

这刚开始的一句话就让周少白大吃一惊,他忍不住也跟着重复了一句:“半妖……”

无常公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这两个字与他毫无关联一般,只是继续说道:“我确切的生辰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幼年时,我母亲常说,她与我父亲本来很是要好,二人亲密无间,日日浓情蜜意,只是,这一切都太短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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