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凝之见来人白净清秀,正是周少白,不禁把花往身后一藏,却也不知是为何。
周少白早就瞧在眼里,笑道:“慕姑娘,爱花是人之天性,不分男女老幼,又何必隐藏。”

听了这话,慕凝之只是淡淡说道:“是么。你应该称我师叔才是。”

“总觉得叫你师叔会把你叫老。不过既然你如此在意,好吧,师叔。”周少白笑着拱手行礼,他席间喝了不少酒,此时面对慕凝之,反而没了平时的拘谨与尴尬。

“夜深人静,你为何至此?”

周少白苦笑两声:“张师兄和李师兄二人的呼噜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实在是睡不着,便起来走走,倒是师叔你为何在此?”

慕凝之抬头看看枝头白花,说道:“只是无心睡眠而已。”

她想起周朝宗讲述的经历,说道:“令尊的经历真是引人入胜,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许多稀奇古怪之事。”

周少白笑道:“是啊,他年轻时就走南闯北做生意,见识过很多不可思议之事。不过今日此事我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真是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常百草的线索。”

“这件事确实应该感谢令尊,待事成之后,应该禀明掌门,到时定然有重谢。”

周少白笑着摇头:“不用,我爹吃喝不愁,日子惬意,也不需要什么。要是依他的性子,估计会和掌门说放我下山回家才是。”

慕凝之听得此句问道:“你当初为何上山呢?”

“是这样的。我自小体弱多病,家父虽然用很多方子调养,但是一直收效甚微。后来终于得了个机会,通过他一位好友引荐,将我送到溪云观修道,只求强身健体,无病无灾。对了,慕师叔,你是因何上山的呢?”

慕凝之一愣,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到了山上,那之前的事情,因为当时我太过年幼,都记不太清了。”

周少白奇道:“灵梦主持也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我幼年时曾问过,但是师父没有说,后来我便没再问过,她也没有提起。”慕凝之说到这里,才发觉自己对于自己的身世竟然一无所知。想起方才席间周少白一家人其乐融融,眼瞧着自己形单影只,连生身父母都不知在何处,即便她性子再寡淡如水,此时也不禁有些伤感。

周少白见慕凝之一向寒气迫人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伤怀之感,连忙说道:“慕师叔不必伤怀,等这趟任务完成回到山上,你再去问灵梦主持便是了。”

慕凝之点点头:“说的也是,就算想知道,也要等完成任务回去才行。”

周少白想起方才张笑风所言,说道:“方才张师兄说明早有事要请你决断。”

慕凝之奇道:“什么事,一定要我决断?”

周少白笑道:“只因你是我们三人的师叔啊。张师兄说你辈分最为尊崇,所以一定要请你决断。他方才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们分兵四处,分别去谯安、寿阳、荔阳还有晴阳,说是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慕凝之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但是谁去谯安呢?”

“张师兄说他责无旁贷。”

慕凝之“啊”了一声:“原来如此,他想一个人去找五毒禅师。”

“是的,张师兄考虑周全,他生怕五毒禅师手段毒辣,会对我们不利。”

慕凝之沉默一下:“我知道了,他未免太看扁他人了。”

周少白笑道:“所以明早还请慕师叔决断吧。”

“此事我已知晓,无妨。”

此时一阵清风袭来,花香将二人沐浴其中,慕凝之不由赞道:“此花别饶风致,清香沁人,却未曾见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周少白说道:“此花产自雪域高原,中土并无栽培,是我爹带回家中试种的。原本的名字叫纳木桑达,意思是‘皎洁月光下的冰雪’,我爹取其本意,给这花起名叫做雪月花。”

“雪月花,好美的名字。”慕凝之赞道,“既然产自雪域高原,那么在中土肯定极难育活。”

“是的,我记得我幼年时,和他一起种植此花,种下去三百多粒种子,可最终只活了这十几株。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么等我们回到山上,我送你几株。”周少白瞧着月色下的美人娇花,未消的酒力让他胆子壮了几分。

“这……多谢你。”慕凝之想了一下,出人意料地答应了,然后,她将手中的那朵雪月花斜插入鬓,只见月光之下,花颜云鬓,交相辉映。

“真好看……”周少白看得有些呆了,“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这雪月花跟你倒真是很相称。”

慕凝之此时却并未气恼,只是淡淡说道:“休要再说那些歪诗了。”

她取下头上的雪月花,掏出手帕,小心包于其中,贴身收好,对周少白说道:“令尊走南闯北,见识广泛。你将来若能继承家业,像他一样游走四方,见识诸多风土人情,倒也是惬意得很。”

周少白笑笑:“我小时候,每次见我爹离家做生意,总是吵着要跟去,因为听他讲了许多有趣故事,总是羡慕得很。如今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他在外面吃过那么多苦头,险些连性命都失掉。现而今我已不想见他一把年纪还在外奔波劳苦,但是师父也对我却好像也有期待。所以我有点犹豫,更何况……”

他想起了秦紫苓,心里略微一酸。秦家妹子,你冰雪聪明,若你在侧,定能为我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更何况什么?”慕凝之好奇问道。

“没什么,反正还未到时候,到时再定夺。咦,今日你似乎很喜欢说话呢,你今日同我说过的话,比此前数次见面加起来都要多的多。”周少白忽然说道。

慕凝之一惊,这才发觉的确如此。她轻抚心口想道:今日为何说了这许多?莫非是因为饮了那蛟蝰泡制的药酒?

那蛟蝰本就是极补之物,又在黄酒之中泡制了十八年,以至这酒醇厚无比,药力雄浑。周少白修为还未有张笑风、李元康那般深厚,慕凝之此前从未饮过酒,此时酒力药力一起沿着周身经脉逆流冲溯,二人只觉得头昏脑涨,说不出的燥热难耐。

此时距饮酒之时已过去数个时辰,那经脉冲溯不知道已运行几个周身,药力已经入髓沁脑,效力已然显现,此时就算是调息静心,一时之间也难以平静下来。

明月潜萦疏影去,清风浮动暗香来。

花香醉人,慕凝之只觉得身子微微摇晃,眼前景致瞧不分明,心内火热,口干舌燥,一口气闷在胸口,呼吸不畅,甚是难受。

她浑身香汗淋漓,体气微蒸,也不知自己此时已然如冰霜初融,心痒酥麻,只道自己不胜酒力,才有此异状。

“今夜已深……有事明早再说吧。”慕凝之说完转身欲走,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往后栽倒,不禁惊呼一声。

然而她并未摔倒在地,而是跌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里,自然是周少白见她失足,赶紧上去接住了她。

这下二人紧密相接,周少白拥着美人在怀。他本就因为药酒之力而心旌摇摇,此时头昏脑涨得更加厉害,闻着怀着少女的微蒸幽香,心中赫然浮现起与秦紫苓石洞内避险情景。朝思暮想的娇美面容,与怀中起伏微喘的雪肤明眸少女恍惚间合二为一。

“紫苓,是你……”

周少白神志昏沉,却喜不自禁,搂紧怀中柔弱无骨女子的纤纤细腰,只觉得触感火热,心念一动,便往佳人的唇上深深吻去。

慕凝之本就已经气喘不匀,燥热难当,忽然嘴唇给一样柔软温热的物件给堵上,她第一次被吻,毫无经验,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看到一双眼睛离自己如此之近,眸子清澈温柔,里面流淌的却是无尽思念与欣喜,不由得看的怔了。

周少白吻得如痴如醉,一双臂膀将怀中之人搂的要箍进身体里一般,又喃喃说道:“紫苓,你回来了……”

受不住药酒之力的慕凝之本已被吻得气息紊乱,胸口起伏不定,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顿时回复了一丝清明,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被周少白抱在怀中热吻着,不禁悚然大骇,愤然一掌拍在周少白肩上。

周少白肩膀吃痛,放开了怀中佳人,神志也清醒了不少,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竟然吻了慕凝之。

二人站在雪月花下,愣愣得不知该说什么。

“慕姑娘,我……”周少白鼓起勇气,刚开了口,那边慕凝之却打断了他。

“不要说话,你我要忘记这件事,若是你胆敢对第三人说出此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方才的旖旎柔媚已经烟消云散,此时的慕凝之眼神冰冷决绝,比往日更甚。

说完,她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空留幽香萦绕花下。

周少白怔怔立在花下许久,清夜阑珊,月光铺满全身,恰似落了一身的白雪。

一夜凉风吹落花,半勾残月逐流水。

当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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