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背上刑罚,刑真太不自在了。走路慢不说而且摇摇晃晃。试着练习拳把式,歪歪扭扭像是刚学会走路的稚童。
即便如此,刑真没有停下脚步。山寨里面还有一个人知道真相,并且肯讲给刑真听。

刑真先是去厨房拿了一坛子酒,带上了自己的有肉小灶。当然不忘记留下点银子,刑真依然不会白拿山寨一分一文。

管老头常年失明,一切感知全部来自于的耳朵。久经磨砺听力异常,听脚步声便知晓是刑真到来。

笑着问:“今天怎么了,脚步声比往常沉重不少。”

刑真打马虎:“没事没事,今天有些不舒服,下脚没轻没重,管老无需多心。”

管老头喜欢这个经常来听故事的小家伙,也就没有过多琢磨。

“今天的山寨特别安静,人都去哪里了?。”

刑真答道:“出去打猎了,我太小实力又弱,所以没被带上。对您的故事特别好奇,想来继续听这位女子的传奇故事。”

少年心底则一直在忏悔:“娘亲莫要见过,公布身份怕管老不告诉我秘密。仅此一次,绝对不会再犯。”

管老土咋了咋嘴:“哦哦哦,也难怪,马上就要除夕了。得多打些山珍回来。”

随后老人家抽抽鼻子:“小子带好吃的来了?还有酒。”

刑真笑道:“有有有,好吃好喝的都有。今天厨房改善伙食,先给管老带过来一些。”

管老头儿没多想,流着口水笑道:“好好好,吃饱喝足有力气讲故事。来来来先扶我起来,喝上几口。”

刑真扶起管老头,半仰斜靠在床头,笑着说:“这些天有劳管老一直为刑真讲故事,今天我来喂您吃饭。”

少年孝敬老人自然高兴:“好好好,今天老头也享受一次。”

溜了一口白酒,润了润嗓子,管老头儿问道:“你是刑,他也姓刑,真是缘分。

“可惜了不是一个刑,想想主人的孩子,现在也有你这么大了吧。”

说道这里,老人颓然叹了口气:“可惜南凉太远,我这把老胳膊老腿不能跑一趟。不然一定要去看看,主人和孩子在南凉有没有受苦。”

刑真安慰:“管老放心吧,您说的人一定会健康成长。”

管老使劲点头:“那还用说,主人一定会悉心照顾自己的孩子。谁敢对他不好,敢让我知道,看我不打折他狗腿。”

“哼,山寨这帮老家伙,死活不肯带我回南凉走一趟。”

刑真递出的米饭微微停顿,仔细打量着眼前双目失明双腿残疾的老人。一种钦佩和敬重,在心底无声无息蔓延。

老人家察觉不对:“小子,想什么呢。我嘴巴等半天了。”

刑真微微一愣:“管老别着急,马上来了。您这么好的老人家,我以后可不可以叫您爷爷。”

管老头当即眉开眼笑:“当然可以,老头子我膝下无儿无女,巴不得有个孩子每天听我讲故事。只要你不嫌烦,老头子天天给你讲。”

刑真抹了抹眼睛:“好,刑真天天来听爷爷讲故事。”

若非管老头儿没有眼球,现在恐怕早已眼泪纵横。颤颤巍巍抬起手掌,似乎在寻找什么。

刑真放下手中碗筷,双手移至老人手背,慢慢靠近自己的脸庞。

管老头儿惊疑不定:“真像、真像。”

刑真含糊其辞:“管老别多想了,趁着菜还热,多吃点多喝点。有力气了好讲故事。”

提起讲故事,管老头兴致高涨:“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刑真答道:“就听白衣重剑女子的故事。”

呃,打了几个饱嗝,管老头摸摸肚皮:“吃饱了喝足了,今天吃得多,故事也会讲的多。”

刑真回道:“洗耳恭听。”

“好,我就讲讲在我有生以来,见到主人最威武的一次,也是最让我伤心的一次。

“周边城池相继叛变,以前的盟军变成了敌人。兵分六路浩浩荡荡围困我们。主人带领我们孤军奋战,死守南凉城池。没有粮食就出城掠夺敌人的战马,打到最后,敌人居然将骑兵全部撤回。”

“敌人整整集结了百万大军,主人带领三十万守军。坚持一年,无数次抵住敌人扣关。”

“主人带领三十万大军,杀了敌人百万之众。可是打来打去,敌人还是百万,并且有源源不断的增兵补充,兵力越来越多。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誓死要将我们全歼。”

“主人智谋过人,利用疑兵吓退一路。令某事劝说退兵两路。有两路被主人摸清虚实,不过是来做做样子。分别以一千精兵阻挡。”

“粮草已断,主人带领五万将士出城迎击正面主攻敌军。五万对八十万。”

“出城前,主人站在墙头。遥望仅仅剩余的五万大军。古井无波对众人说,所有将士有选择生存的全力。留在城中等待做俘兵,可有一线生机。出城迎战生死难料,全凭自愿绝不强求。”

“结果五万士兵没一个退缩,高喊着誓死追随都督。众官兵跟喝了鸡血似的,嗷嗷直叫往外冲。”

“那天,我喝了这辈子最美的酒,鼓起了这辈子最壮的胆。五万将士也是如此,噼里啪啦酒碗摔满地,空气中夹杂着烈酒的芳香。”

“主人骑着高头白马,一袭白衣立身两军中间。看那架势,就像是要一个人对战八十万大军。”

“其实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对方没有足够的武者和神修。相信主人有实力一人战八十万普通军士。”

“只见主人一人静静的坐在白色高头大马上,身后的黑色重剑突然飞起,眨眼功夫消失不见。”

“没多久,重剑回来的时候,上面擎着敌军元帅的头颅,你说霸气不霸气。”

刑真默默的抚摸了一下身后的刑罚。

“主人适机号令三军,五万大军瞬间被点燃气士。冲杀的喊声比天雷还要响亮。”

“别看人少,五万大军压着八十万打。没多久干掉了他们十余万官兵。当然我们也折损了一万多。血肉横飞尸骸遍地,就像是人间地狱。”

老人黯然“我的腿和眼睛也是在这场战争中受伤。不过和那些丢掉性命的老兄弟比起来,不值一提。”

随即管老头神色紧张无比,双手紧紧握拳,周身肌肉跟随颤抖,怒骂了一声。

“该死的敌军,乌央乌央出现了一片神修和武者。瞬间将我军的山上人包围,就像是大海冲击礁石,转眼功夫淹没,”

“最可气的是,主人一个弱女子,被六柄飞剑围攻,九位金甲力士堵截。主人身边时而电闪雷鸣时而火势凶猛。”

“主人的威武岂是他们能比得了,一人一剑独战群敌。起初时雷霆无法临近主人一丈内,烈火更不用说,两丈开外自行熄灭。”

“主人挥动重剑,一剑劈出飞剑碎裂,又是一剑横斩,金甲力士当场化做碎片。”

“一团黑色物质临近主人,只见长剑横扫,黑色瞬间烟消云散。”

刑真打断疑惑问道:“黑色是什么?"

管老头摇摇头愤愤道:“我实力太低,没机会接触那些东西。”

“主人自己无所畏惧,完全有能力杀出八十万大军自行逃亡。可惜主人没有那么做。”

“斩杀围攻自己的神修和武者,骑着高大白马杀入如潮水般的修士群。话说这头高大白马绝不一般,奔跑起来不弱于飞剑的速度。”

“白马迅猛主人霸道,杀人修士群,顿时血肉横飞,很难有人是重剑的一合之敌。”

“可惜主人身单力薄,无法杀光所有敌军修士。后来敌军修士中出现了一位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居然可以和主人拼的不相上下。”

“又有敌军修士联手,围攻下击杀了高头白马。”

老人越说声音越小,带着悔恨:“可惜啊,我只看到了白马被击杀,随后身受重伤,双眼双腿被人打废,再也看不到主人的风采了。”

“听说主人艰难度过一劫,现在仍然驻守南凉。”

原来山寨人一直瞒着管老真相,说这里是伤残士兵养老的地方。

当日一战的最终结局,管老无从得知。

刑真迫不及待追问:“管爷爷,您知不知道那位和重剑女子打的不相上下的老头儿是谁?”

老人摇头:“不知道,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无法接触太多。”

突然外面寒风大起,将门窗掀开。木屋内寒气倒灌,床单等噗噗作响。

管老头耳朵微微颤动,年迈的胳膊迅速探出。一把抓住刑真,严肃问道:“你后背是什么,有剑鸣声响。”

不等刑真反驳,老人家力气大的吓人,轻松将刑真拉近身边。

少年甚至没看清老人何时出手,便感觉到背后露出的剑柄上,覆盖了一只苍老的手掌。

管老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握住剑柄。不停的重复:“没错没错是他,你说,你是谁?你来自哪里?别骗我,我眼瞎人不瞎。”

刑真见无法隐瞒,便一一说出。最后诚挚道:“管爷爷,我不是有意骗您的,只是想知道更多娘亲的过去。请您不要怪我说谎。”

老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或是哭夹杂着笑。象征性的抹了把眼睛。

“我怎么会怪你呢,高兴还来不及。快快过来,给我好生摸摸。”

刑真静静的坐在床铺,老人轻轻的抚摸。管老头不在言语,深陷遥远的回忆。

良久良久不知几时,老人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我累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刑真默然,道了一声:“好。” 后不情不愿的关好门窗,一个人落寞离去。

待听得少年远去的身影管老头回光返照。用尽全身力气,无法行动的双腿缓缓弯曲。

慢腾腾落到地面,双腿的剧痛刺激的老人家额头密布汗珠。猛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管老头面部几近扭曲,嘴角不停抽搐。两条腿骨如同从新被打断,痛彻心扉折磨老人。

管老头不管不顾,咬着牙身躯缓缓伏地。兴奋的望着刑真离去的方向,笑容似乎将纵横交错的皱纹抚平。

“庞老头杨老头儿你们骗的我好苦,主人剑不离身。如今剑在人不在,主人凶多吉少。”

管老头跪伏向刑真离去的方向: “凤羽军羽字营马前卒管正,拜见少主。”

老人家丝毫不珍惜剩余的丁点儿气力,声音越来越高。

“拖着残躯还能得见少主一眼,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刚刚冒犯抚摸少主脸庞,并且让少主喊老奴为爷爷。实乃罪大恶极,请主人责罚,管正死而无憾。”

“管正愿追随主人而去。”

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了毕生想说的话。跪伏在地的身影定格一般,久久没有移动。

老兵管正享年79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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