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秋费力将凿开的冰层下,剩下的最后一撮冰渣野菜扒进了篮子里,站起身,吸了口沁人心脾的冷空气。用手不经意的摸了摸后脑肿起的大包,叹了口气,这才挎着篮子翻出那大雪沟子,向着山脚行去。
现今她所居住的烂院茅草房,离着山脚也不过五六十米远的距离,此时北风吹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还不到申时的时辰,天就已经麻黑了。

推开那快要掉下的堂屋门,隔着一张草帘的内室,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声,听着开门的声音,门帘很快掀了开来。

一六岁的小男孩,瘦得脱像的脸上,一双凤眼满是担心:“二姐,你回来了,三姐咳得好厉害!”

佟析秋听罢,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堂屋厨房通用的灶上,这才掀帘进到内室。

见炕上依墙而坐着一个瘦小的八岁女孩,此时正不停的咳嗽着,见她进来,抬起满眼泪水的凤眼向她看来:“二姐!”

那沙沙哑哑的声音,让听得人心头有些泛疼,析秋皱了眉头:“刚我走时还好好的,为何这一会就咳得这般厉害了?”

佟砚青在那扒着泥炕沿子,满眼是泪的举报着:“刚刚大伯娘来了呢,好凶的骂了三姐,还说要卖她,呜呜……俺不想三姐被卖!”

“大伯娘说的?”

“嗯!”

佟析春咳嗽着,眼中泪水滚滚:“大伯娘说,反正俺也是个病痨子,如今陈大户家因大姐死了,没了伺候那傻儿子的人,还要招丫鬟呢,让俺,让俺自个卖身的好,免得拖累了二姐你和砚青。”

不动声色的将湿了的芦花棉鞋脱掉,换上那厚实的草鞋,将湿了的破棉裙也脱了下来,不慌不忙的安慰着她:“你哭个啥,她让你卖身你就卖不成?俺们是两家人,她算个求!”

话落,见她呆愣的看她,眼泪也不掉了,砚青亦是张大了嘴的惊声呼道:“二姐,你骂人了?”

还骂的是大伯娘,不要命了不成?

“嗯,骂人了!”

云淡风轻的回完这话,快速的掀帘子出了内室,话声传来:“好好呆在炕上,我做饭去。”

析春和砚青对视一眼,二姐,何时变得这般的霸气了……

将没有油盐的野菜汤剌着嗓子的咽下,又端了热水让两人洗簌躺下后,析秋又去到灶眼里架了一把子干枝,这才上炕躺着,看着那如蜘蛛网般大大小小缝隙,心中叹息不已,拉盖着那芦花稻草做的麻面被子,只觉一切都那么恍然隔世……

白色神圣的教堂里,析秋竭斯底里的大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男人脸色冰冷,看向她的眼神极其讽刺:“为什么?佟析秋,你难道真不知道你的假面令我作呕?你装着毫无主见的女子,却行使着最为狠毒的手段,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你让我喜欢你什么呢?”

作呕?假面?表里不一?

析秋只觉心凉,在那里苦笑连连,自已为让他的事业步上正轨,不择手段的去各处拼打拉动着业务上升,为着他的喜好,把自已努力改成他喜欢的性子。

却不想,他忍了这么久,在事业成功之时,另娶她人不说,自已还成了他眼中最不堪的存在?

面对着若大的教堂,众多的宾客,美丽的新娘,这一切的一切都该是她的啊,她不甘心,不甘心的大叫着冲了上去,她要撕了那新娘的皮,看看她是否就是他说的表里如一!

双手被猛的制住,不停的扭动,换来他更为难堪的对待,阴骘的双眼里满是凶狠,大力的甩动之下,一个踉跄,额角重重的撞在了那神台的台角,血恣意的流了出来,湿了脸,漫红了那白色的神台。

她笑着看他,也用极其讽刺的话语,诉说着不甘的怨恨:“就算我死,你们也得不到神的祝福……”

鲜红的血,嘈杂的人群,众人的尖叫惊呼,恍惚中高挂的十字架,来来往往,世界好安静,佟析秋额头汗珠滚滚,血漫过眼珠,大片的红色令她不安,拳头死握,嘴角紧抿,耳边的砰砰之音,让她开始燥动……

“二姐,二姐!”

“啊~~”

一声轻喊,惊出一身冷汗的佟析秋快速的睁开了眼,看着头顶两双担忧的眼睛,轻吁了口气。

“砰砰砰!”

愤力砸门的声音传来,析秋疑惑,析春咳嗽着刚要开口,却听着外面传来一阵喝骂之声:“死丫头,这是睡死了不成?还不赶紧的开门,当心一会老娘直接用脚踹了啊!”

满头黑线的擦着额头的汗水,砚青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怕,缩着脖子在那小声的嘀咕着:“是大伯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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