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杭的话对阮聪灵而言从来都像是一种魔种,即便在阮聪灵的意识里明确地知道不应该听从,但现实总是让她在某种看似自愿地情况下遵照林慕杭的意思去做,比如现在,她就站在阮慧灵的病床前。
原本应该是这世上的至亲,却在记忆逐渐复苏之后,让阮聪灵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记忆里浮现出一些片段和言语,在阮慧灵看来温婉善良的外表下,则是处心积虑的伤害和得意——原来早在阮聪灵不知道的时候起,阮慧灵就已经失去了对她的友善,那种发自真心的关心和爱护。

那些曾经阮慧灵和任一航还没确定关系前就在阮聪灵面前表现出来的暧昧和亲密,还有他们在一起之后,她让人阮聪灵暗中跟随所看见的那些画面——那都是阮慧灵有意透露给阮聪灵知道的路线,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爱着同一个男人,而在这场关于爱情的角逐里,她才是胜利者。

阮聪灵看着病床上的阮慧灵,回想着她所能回忆起来的所有过去,伸手拉住了盖在阮慧灵身上的被子,想起了两年前任一航的某个动作。

“姐,你冷么?”阮聪灵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觉得不够,就又向上拉了一些,一直到被子把阮慧灵整张脸都盖住,她在稍稍按下,“这样就不冷了吧。”

当初任一航试图闷死阮慧灵的画面在阮聪灵脑海中浮现,连同曾经阮慧灵伤害她的那些记忆,瞬间侵占了阮聪灵的全部思绪。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她之所以没有父母,之所以失去了任一航,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需要负很大的责任。

“姐,我想爸妈了,你代我去见他们吧。”阮聪灵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把被子死死地捂住阮慧灵的脸。

被子下的身体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就好像她原本就已经没有了呼吸。然而阮聪灵知道,她亲爱的姐姐活着,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醒过来,到那时候,她会连任一航都彻底失去——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阮聪灵更不想就这样翻过阮慧灵。即便她们血骨相连,即便她喊了这个人二十多年姐姐,可今时今日,她不想连最后还在自己身边的任一航都失去。

流逝的时间像是一只手,掀开了阮聪灵心底的波澜,在去除掉那些顾忌之后,莫名的狂喜席卷了阮聪灵整个人。一想到这等同于为自己过去所受到的针对而报复,一想到在此之后将再没有人跟自己争夺任一航,她就不想松手。

“姐……”阮聪灵的眼神看来悲悯,却跟她手中的动作背道而驰,在这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唤之后,她的目光陡然间阴鸷狠辣起来,“去死吧。”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多么让人不寒而栗,怨毒且尖锐,像是已经沉浸在仇恨中的疯子。

阮聪灵盯着那一张纯白的被子,想象着不久之后被子下的人就会失去最后的生机,这令她无比畅快,只想快点见到那一刻。

病房门猛然打开的瞬间,任一航冲了进来,大步上前就把阮聪灵推开。

阮聪灵整个人跌在地上,失神地看着正在查看阮慧灵的任一航。刚才的阴枭气息瞬间从她的眉宇间消失了,她如梦初醒一般,眉眼间满是懵懂的神色,喃喃叫了一声:“一航?”

医生和护士闻声进入病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围去了病床边查看阮慧灵的情况。

阮聪灵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了一样,愣愣地坐在地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眼前出现一只手。她慢慢转过视线,发现是任一航。

见阮聪灵一直坐在地上不动,任一航蹲下,却没料到阮聪灵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仿佛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浑身都在颤抖,紧紧地抱住了他。

任一航没有说出责备阮聪灵的话,而是抱着她,在听医生说阮慧灵没有大碍之后,就带着阮聪灵回到了公寓。

阮聪灵一路上都很安静,就算是回到了公寓,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她有些发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任一航看得出来,她非常紧张。

任一航倒了杯水给她:“聪灵?”

阮聪灵慌张地抬起头,看见面前的水杯却快速地摇摇头,然后有低下头,还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有意要避开任一航。

任一航坐去阮聪灵身边,但没有靠太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自然也是格外心疼的。

他为了稳定阮聪灵的病情而和文方旭合作,原以为那种药确实可以帮助阮聪灵,却没想到,一切看起来的好转不过是现实被压抑之后的反弹——在又一次发现阮聪灵精神状态有问题之后,他立即去仔细检测了药物。

当初他这样做过一次,但因为确实看见了疗效,所以没有太过和认真对待这件事。可这一次,处于自责的心理,他把那种药中所含有的成分都进行了检测,知道阮聪灵现在的情况是精神被压抑后出现的反弹迹象。

他也已经了解到,那天他所面对的“阮聪灵”是在药物作用下分裂出来的第三人格。

任一航正对将来忧心不已,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你们好好看着他,过两天我会过去的。”

这个电话是任一航派出去找文方旭的人打来的,说已经找到了文方旭。

因为阮聪灵目前的情况非常不稳定,所以任一航把见文方旭的事往后拖延了几天,一直到阮聪灵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精神恍惚,他才有时间去见一见文方旭。

文方旭虽然被软禁,但并没有受到虐待。他知道是谁扣押了自己,所以在见到任一航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然而他的态度却很谦卑。

“如果不是聪灵这次病情反复,你是不是就会说服我,立刻着手把这种药投入市场?”任一航面无表情地看着文方旭。

“这真的是小概率事件,事实上你也看见了,如果不是聪灵的精神状况太特殊,这种药是没有问题的。”文方旭还在极力辩解。

“现在聪灵因为这个药差点杀了慧灵,你还在我面前狡辩?”任一航的目光严厉起来,“这次是我及时赶到才没有闹出人命,如果下一次我没来得及制止,你就等着给慧灵陪葬。”

文方旭心头一凛,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不能跟任一航硬碰硬,所以态度软和下来:“聪灵现在的情况需要的是情绪上的安抚,让她重新获得安全感,这样才能让她稳定下来。”

“我当然知道。”任一航神情冷峻地看着文方旭,“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是个心理医生。”

“还兼职卖药。”

文方旭无视了任一航的嘲讽,有些告饶的样子:“你确实可以另外再医生去重新考量聪灵的病情,但现在除了你,只有我最清楚她的情况。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去把曾经的事再做一次,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担任聪灵的咨询师?”

任一航眯起眼,眼底的冷芒让文方旭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你已经隐瞒过我一次,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任一航问。

文方旭搓了搓手,想着最合适的措辞:“我知道用聪灵试药确实不对,但我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让她吃药,更不会把她交给你,你曾经伤害过她。”

任一航的眼波明灭不明,让人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然而即便如此,文方旭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坚定一些,毕竟这算是他的真心话。

“你喜欢聪灵?”任一航问,听似疑惑,却更像是肯定。

文方旭迟疑了片刻:“是,在你接近聪灵之前。”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跟我争一争,如果你当初主动一些,也许就没有我伤害聪灵的机会了。”

文方旭面色黯淡:“有些事不用争都知道结果,聪灵只有在看你的时候,眼里才有那么强烈的光彩。”

任一航表情一滞,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有所触动,但他很快收起了这一片刻的失神,转而依旧用嘲讽的口吻对文方旭说:“你对聪灵的感情,抵不上你对新药投放市场的热情,否则你也不会提出用她试药。当然你也确实是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在她面前诬赖我曾经给慧灵试药。你是想让她对我彻底死心?”

文方旭没想到任一航会知道这些,一时间错愕得无言以对。

“我可以给你一个继续治疗聪灵的机会。”任一航高高在上地说,“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还想着在我和聪灵之间做手脚,只要你能让她尽快冷静下来,方便后续的治疗,你做的事,我会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到时候聪灵愿意,你可以带走她,怎么样?”

最后的条件显然令文方旭很是心动,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任一航,想要确定什么:“你说真的?”

“照顾聪灵是件很费神费力的事,如果她能有好转,我很愿意把她交给你。毕竟,你会比我更用心地照顾她,是不是?”

“当然。”文方旭很是坚定。

“回头把你的治疗方案交给我,我要了解所有的细节。”言毕,任一航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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