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阳间在下雨,很大的雨。
三人站在地铁站的出口,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发呆。

洪班感慨:“在这种天儿自杀,是不是有点太潮湿了”

血眉白她一眼:“都想自杀了,还顾得上什么天气。今晚注意点,如果打雷的话,咱们就得躲起来。”

洪班有点奇怪的问:“为什么呀?”

朱鹮插嘴道:“万一被雷击中了可就糟了,是不是师父。”

血眉皱了皱眉:“天上的雷都不是随便打的,都是为了震慑或者击打一些‘东西’。魂魄如果成了雷的击打目标,那应该就是魂飞湮灭的结局。但如果我们在这个魂魄的周围晃悠,很可能会被误伤。”

洪班和朱鹮对视了一眼,很诧异,原来五雷轰顶是真的存在呀……

血眉望着天,喃喃的说:“上一次打雷下大雨的晚上出来收魂,还见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激烈打斗,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希望今天晚上一切顺利。”

“走吧,今晚我们去朱鹮的地界……”

朱鹮的地界和洪班的地界其实相距不太远。

毕竟整个北京(算上郊区)是一万六千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市区的面积算起来还不到四百平方公里。

他们俩现在不会法术,所以负责的地界就只有大概一个西城区那么大点。

收魂使不按照阳间的行政区域来划分地界,因为这种划分方法受限于阳间的变动。

他们把地界按照一平方公里为单位划分,基本上初级收魂使只能负责三十平方公里,级别再往上去,能负责的范围更大一些。

打开朱鹮的工作板,发现在离地铁不远的一栋小区里面,有一个黄点正在闪动。

朱鹮看了一眼血眉,点了一下黄点,然后输入自己的号码和口令,三个人很快就被传递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老的小区。

北京这样的小区很多很多,大家叫这种只有六层没有电梯的楼为板楼。

洪班活着的时候也住过这种小区,住在六层。

夏天热冬天也热(冬天暖气从楼上往下走,所以很热),还容易漏水。

但洪班却很喜欢,因为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视野很开阔。

感觉每天上班前下班后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窗户跟前远眺一会儿,心情会变得很开阔。

特别是天气好的日子,看着太阳升起和降落,余辉洒满脸的感觉真是一种享受……

目标事件住在二层。

三人到达的时候,因为雨太大,地面都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

午夜时分,小区里没什么人,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随着狂风使劲摇曳,感觉都快被压弯腰了。

在这种夜晚自杀,感觉自杀者应该内心挺绝望的吧……洪班这么想着。

血眉带着两人走路上了二楼。

打开门,迎面飘来一股酸腐的味道。

洪班最开始还担心,是不是自杀太久尸体腐烂了,但走进去一瞅,发现应该是太久没人打理,屋里捂出来的异味。

因为地上、沙发上、桌子上……目所能及的地方,到处散放着各种垃圾。有塑料袋,食品袋,瓜果皮,药袋子,中药渣,以及一些说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

洪班猜想这屋的主人应该身体不太好。

走到主卧门口,血眉在开门之前,转身对两人说:可能进去的状况会让你们不太好受,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你们以后会经常面对的情况。”洪班和朱鹮对看了一眼,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朱鹮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洪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心里加了个油,站定,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场景。

门被拉开了。

比外面更浓郁的酸腐恶臭就像热浪一样迎面打过来。

洪班忍不住恶心了一下。

感觉这股味道非一般人类能制造,也非一般收魂使能承受。

朱鹮也皱眉了,血眉倒是无动无衷。

门打开后正对着一张黄色实木小床,床上躺了一位老人。

男性,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扭曲地望着天花板,面色灰白,应该已经去世了。

在他身旁的床头柜上有一碗像是中药的药水,地上散落着一些粉状的东西,白色,估计是致死的药物。

血眉走到老人的面前,说:“名字”

朱鹮打开工作板看了一下,说:“黄建忠。”

血眉:年龄

朱鹮:67岁

血眉:目前是什么状态

朱鹮:淡黄色

血眉:洪班去其他屋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人。

洪班:师父,没有人,这应该是位寡居老人。

血眉:朱鹮,你现在过来收魂。

记住,老年人会选择自杀,一般对这个世界都有很严重的怨怼。

从咱们进屋的情况来看,子女不孝和孤苦无依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在收魂的时候多念叨念叨,帮助他们放下执念。

朱鹮:好的,师父,你要不要先给我们做个演示啊?

血眉:蠢驴,一直做演示,什么时候你们才能独立操作。

朱鹮:哦!师父,我错了,那我现在就开始收了哈。

朱鹮正准备开始念口诀进行收魂仪式,突然门口响起了一阵骚动,然后听到砰砰持续剧烈拍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打电话,喊着:“快!快拿钥匙过来!老头估计又想不开了!我这敲半天门了没动静”

血眉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然后示意洪班和朱鹮先别动,等人进来再说,她说:“看看子女的情况,有助于我们完成后面的工作。”

三人分别利用窗帘等物件做了适当的隐藏,前面提到过,为了防止有些阴阳眼的人能看到他们。

过了一会儿,钥匙开门的声音传了进来。

开门的人进来的时候,一看到屋里的场景就开始大声地骂:“我擦,你丫怎么看老头的,这屋臭的呀!你也不知道来收拾一下。”

另一个人对骂:“我怎么看老头,你丫怎么说话的呀!老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爸,你丫光知道找老头要钱,平时哪里见你关心过老头,还好意思说我。”

然后就看见两个中年油光大汉走了进来,直接奔卧室跑来。

其中一个年纪看上去比较大的,我们姑且叫他老大,打开卧室的门,直奔床前,看到老人的尸体后,先看了看他的脸,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脖子的脉搏。

然后看到了床前的碗和地上的粉末,伸出鼻子闻了闻碗里的气味,马上捂着鼻子说:“我擦!老头没救了,叫救护车吧。”

另一个就叫他老二吧,见老大捂鼻子也跟着捂上了。

“大哥,这么大的雨,人救护车能来嘛,咱爸要真是没救了,救护车来了也白扯,还是报警吧!”

老大说:“好,我现在就报警,你守着,别出什么岔子!”

“你说这老爷子,这两年把家里人折腾得够呛,临了临了还挑这么个破天气自杀。”

“要不是隔壁老邻居给我打电话说老头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今晚好像听着有动静。”

“我不放心来看看,还不定啥时候能知道呢!”

老大打电话报警去了。

老二看老大走开了,默默地走到老人的床前,看了一会儿老人的脸,然后开始自言自语:

“老头,您说您三年前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女人要跟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那女的很明显就是奔您的户口和房子来的,我们好说歹说您都听不进去。”

“那好!断就断了吧!反正您浪荡一辈子,也没怎么尽过当人父亲的责任。”

老二点了一根烟,猛的吸了两口,然后继续说:

“结果呢,好家伙,没得意几天您就瘫了,卧床不起需要人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您看后来那野女人捞着更好的姘头,跟别人跑了吧!”

“您从那时候就开始就要死要活的呀,三天两头的闹自杀。”

“今天上吊明天跳楼后天抹脖子的,也把我们折腾的够呛。”

“这一年来我哥俩也被您弄疲倦了。”

“我哥俩还得挣钱养家嘛不是,哪有那么多功夫跟您这儿耗着呀。”

老二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有点哽咽:“得了,死就死了吧,您解脱了,大家也都省点力气。”

“您看您这屋,臭的呀,乱的呀,脏的呀!”

“您看你自己的衣裳,那还是个人穿的东西嘛!”

“给您请的保姆是不被您骂跑了?”

“也不知道保姆跟您有多大的仇,跑了也没告诉我们一声。”

“哎……您说您这死也不能死得体面点,悄悄咪咪的做啥……”

“临死还让您俩儿子淋个大雨才罢休,您真是这份儿(竖大拇指)!”

老二把烟掐灭了越发哽咽着说:“下辈子呀,咱们各过各的,别再找我啦,您安心去吧!”

老二站起来给老人鞠了躬,然后坐在床前的板凳上,开始掩面呜呜地小声抽泣起来。

确定屋里没人能看着自己以后,三人走了出来。

血眉看了一眼朱鹮,说:“情况你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开始收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位老人应该有老年痴呆的可能性,也就是你们说的阿尔茨海默症。”

“久病床前无孝子,别觉得这俩儿子无情,他们不一定能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变成这样。”

“収魂的时候动作快点。”

说完血眉站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朱鹮点头摆好架势,然后一气呵成的完成了収魂。

动作流畅,一丝不苟,洪班都有点看呆了。

不愧是实操第一名的选手啊!洪班有点羡慕的看着他。

他吸了吸鼻子,说:“师父,完成了,我们撤吗?”

血眉说:“走吧,回去。雨这么大,总是觉得不踏实,等雨小点再出来。”

临走前,洪班看到朱鹮眼角好像有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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