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静中有杀机。

湖水连灯火都照不进去。

哪怕它原本很清澈,在百万年的沉积中也会失色,就像一层层飘浮的黑缎。

常在黄河捕鱼的渔家都会讲一句打油诗:黄河接鬼道,二二现龙踪。

其实鬼道叫黑河,洛阳城内这条暗道就黑河的分支。传闻许多年前,二月初二,黄河决堤,害了上万条人命。黄河因此袒露河床,村民竟发现一具真龙的遗骨。

虽然焦黑难辩,鳞片也发出腐臭的鱼腥味,可此物头生犄角,身形细长,盘起来更有一座宫殿般巨大。却是无手无脚,反倒有鱼鳍鱼尾,并不算一头真龙。

当夜电闪雷鸣,有人目见一只怪物冲天而上,天空劈下无数闪电,怪物努力闪避着电光,仿佛要游到云霄之上。

缠斗多时,它中了百道天雷,陨落而下。黄河一入汛期,又逢雷雨,与怪物陨落的同时终于决堤!滔滔洪水冲毁村落,更吞噬了无数生命。

它一半像龙,一半却像鱼,仿佛是被雷电劈死的,浑身焦黑,只有口中尖牙保持着纯白如玉的颜色。

村民皆奉它龙王,洪灾是由于村民一直没有供奉神明,便剖其肉、取其骨,放入各家供奉。如今他们的子孙仍延续着这个传统,并留下一个传说:

——「玉齿龙王」。

苏大卵抬头望去,头顶更是漆黑难辨的石壁。原来这条河道被洞窟覆盖,唯有一条通路。河面幽暗不见底,看得苏大卵心头发麻,希望蝶三一行人平安才好。

无素提起甲板中一只灯笼,笼纸有血,其中油火却已枯尽,便取了船头一些灯油重新点燃。

苏大卵沉思之际,忽见无素贴着灯笼说话了:“咋办?”

吓得苏大卵几乎瘫软,道:“你、你、你莫像鬼一样飘来飘去。”

无素轻哼一声,想这苏大卵久经江湖,却对鬼神之事怕得要死,连她都不及了。

无素冷冷道:“我再去货仓看看。”

苏大卵道:“很好,此船没有桅帆,理应是机巧控制的。既然那怪物不敢露头,我们等下就上路吧。”

无素道:“你会开船?”

“就快了。”苏大卵拨弄舵盘,研读着贴于一旁的河道图纸,它注明河道的走势,几里有暗礁,几里有类似岩洞一般的陆地,最后才是出口。

无素来到货仓,有了照明,它不再显得与以前一样空洞。堆积着诸多木箱木桶,里边堆积着米白色的粗盐,看来这私盐买卖确实很赚钱,竟让人这么拼命。

——周遭全是血污,地板上、木桶上。货物尾部有个特大号铁桶,里边时常发出一种盐水味,应该是海水。为了它不变质,一路上这些盐贩都用盐仔细比兑,好让它一直保持着海水的成分。

铁桶东西南北有四个排气孔,立起来比两丈男人还高,桶边还有个变形的铁盖。

盐贩理应在运送活物,可这活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盐贩如此精心对待?这东西是吃鱼的,桶中还能见到一条黄鱼游动。

事情愈发诡异,无素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她回头一看,什么都未发现。但她看见了一滴血,鲜红鲜红的血,它是由顶梁落下的。于是无素将银针弹到掌心,待梁上人影跃下之时,她忽然飞出银针,将人定住!

确实是个人,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他满身血垢,胸前更有一道四指爪痕,如今几乎要哭出来了。

无素道:“无故袭击我,方才将你定住,现在我点开穴位,你若继续无理取闹,我便杀了你。”

男人上下动了动眼睛。

无素便将他穴位解开,男人顿时瘫倒在地。他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癫癫地冲出去!嘴里不停叫着“离开,必须离开此地!”

苏大卵见着此人,一把揪住他,问道:“你谁?”

男人道:“我本是一位私贩,偶尔开开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苏大卵道:“快开船,详细经过路上再说。”

男人道:“出发!”

追来的无素与苏大卵面面相觑,男人已经开船了。

船身发出巨大的轰鸣,河道亦是咆哮不止!有一座山岳般的巨兽分开河水,它甩出尾巴,布满乌黑的鱼鳞,看似坚硬无比!

苏大卵喝道:“快!”

男人喝道:“那是何怪物?”

苏大卵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问道:“莫非这条船不是被这怪物屠杀?”

男人故意回避了这个话题,只道:“此船虽借用了东瀛技术,奇快无比,但早晚会被那怪物追上。”

大船劈波斩浪,怪物惊涛骇浪!叫喊声像无数恐怖的怨灵在他们身后嘶吼!

无素道:“暗礁。”

声音愈发躁大,男人只能吼道:“什么玩意儿?”

苏大卵道:“她说得对,前边有暗礁,可以引诱这怪物撞上暗礁。”

男人道:“这可是技术活,如果失手,我们不死也残废了!”

苏大卵一把推开男人,道:“拉稳了!”

整条船立即风驰电掣!

男人已经吓呆了,在甲板上滚来滚去。他放眼身后,只见那巨兽的鳍翼一展,河道被其撼动,激起千重浪!连头顶的石窟都在晃动。

男人道:“不行!洞内遭不住二度的冲击,我们会被落石活活砸死!”

苏大卵道:“总比葬身鱼腹好。”

船身全速突进,宛若在飞。

“暗礁!”男人嘶吼着,“快减速!”

苏大卵瞟一眼身后,那巨兽仍然穷追不舍,一旦减速,必回被它钳制。便喝道:“全都拉稳了!”

无素早已抱紧了桅杆,男人则死死握住甲班的木栏子。苏大卵一个急转!

惊天动地!

整个洛阳都震了一震。连狴犴大狱也受到波及,过道里的狱卒滚倒在地,只道:“痛死爷咧,腚子都要裂开。”忽然头顶受到重击,晕厥过去。隼不言大致了解这牢房的地形,直接朝刑房走去。

每个狱卒都看见了陌生的人影,他们都问了一句话“什么人?”

隼不言都道“走近点瞧瞧不就晓得了。”

然后就是一闷剑,他们就给敲昏了。

刑房的灯火忽明忽暗,有个矮小男人的黑影,也有个曼妙高挑的身体,男人手里拿着锉刀,铁烙头,在女人身上肆意挖动着。

隼不言看不下去,冲进房内。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