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杀没打算惊动任何人。
他身为杀手中的杀手,也是不纯粹的杀手。十步杀虽然冷血,却没有与亡鸦一样在痛苦中扭曲,他还记得林十娘,是自己灰暗生命里的一束光,唯一一个不能用价码衡量的人。所以他每次都立在门后,闻着院里淡淡的菊香,看大雁来来往往。

后门被缓缓推开,林十娘就从门中走了出来。

她似乎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她身子还是那般美妙,后院所载的笑靥金将她包容在其中。世上竟有这般风姿卓越的女子,那一颦一笑,都比花还要迷人。她静静画好红妆,抿了最艳的唇脂,穿了那件早已准备的红裳,怎不迷人?

林十娘道:“你好。”

十步杀道:“我不好。”

林十娘道:“哪里不好?”

十步杀道:“因为冷。”

林十娘嫣然一笑,道:“冷?这午时凉秋,连光着脚丫的小屁孩都不会说冷。”

十步杀道:“我是冷血杀手,所以冷。”

很冷的笑话,也只有林十娘会笑,笑过后,眼中却有说不出的落寞。“时隔多年,你都会讲笑话了。”

十步杀道:“好笑么?”

林十娘道:“好笑,好笑。”

十步杀多想陪她笑,十年过去,他却忘了怎么笑。

他还是那个桥头立着的年轻人,她还是笑颜如花的少女。

林十娘提起美酒,道:“十年佳酿,你死活都要喝了~”

“来,老子敬你一杯!”“嘿嘿,你可别先趴下喽。”

酒楼里热闹不已,大多却是不能露面的人物。两年前,白世尘率众多杀手围攻天顶,却在太虚宫失踪,导致其手下杀手组织土崩瓦解。剩下的杀手只好成为独行侠,依旧做着杀人买卖,但他们得罪过太多人,少了庞大的组织庇护,不得不空出心思来逃避追杀。本来组织一共三千四百余人,除去天顶死去的一千人,余下两千四百人都受到追杀,最终只剩下些凤毛麟角了。像猎户被一群兔子追着跑,剩下这些杀手基本都是龙隐客栈的常客,他们甚至组成了一个小团体相互应酬。

每天都会有人失踪,他们不知道自己哪天也会变成失踪者。这些落魄杀手愿意一掷千金,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隼不言将无素送上房休息,也等来了柳飞花。

柳飞花揖道:“多谢少侠一路相助,有缘再会。”

隼不言道:“我不走。”

柳飞花忽然有些害羞,道:“这......我虽是个弱女子,但自认不笨,能保安危。若少侠执意留下......”

隼不言道:“留你个头,我要喝酒。”

柳飞花满面无奈,她以为“喝酒”是个幌子,好让大侠显得更加潇洒,但他确实是来喝酒的。

柳飞花只好坦白:“可没钱哪。”

话音刚落,隼不言目露凶光,手已放到剑柄上。

柳飞花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忙道:“冷静,为一杯酒杀人实在......”

剑光一闪!

包裹在空中被斩落,掉下白花花的九万多两银子。

隼不言一惊,“这......”他当是暗器,但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惹人欢喜的暗器。

方才有个人影闪过,论步法,绝对是个不输于他的高手。

柳飞花道:“竟然是他,看来他果真在这里。”

隼不言道:“老熟人用银两砸你来了?”

柳飞花道:“他受雇保护我,也是他约我在此碰头。”她又想到林十娘的密语,不由得泛起红晕,懒得再想了。

隼不言正色道:“现在我初到洛阳身无分文,你既然有这么多银子,能否借我点呢?”

柳飞花道:“你是我救命恩人,将九万两尽数给你也在情理之中。”

隼不言大笑,“银子太重,我只要酒。”

酒楼内边花天酒地,甚至还有裸身的男女。柳飞花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只好往隼不言身后藏了藏,可隼不言又何尝见过这等场面,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男女欢声都在刺激着他的耳膜。

两人坐在角落,点了些很普通的酒菜,侍者是个面目丑陋的哑巴,年纪没比隼不言大出多少,看来林十娘这间龙隐客栈只有这样一位伙计帮她打理,那这伙计必然要点本事。

柳飞花受不住周遭色眯眯的目光,催促道:“能否喝快点?”

话音刚落,她已被别人捏了一把屁股,失色道:“哎呀!”那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左手拥着一个**,淫笑道:“小姑娘,一晚多少,要多少我都给你。”

柳飞花道:“放开你的脏手,我就算死也不会看上你。”

壮汉将怀里的**一抛,喝道:“不识好歹!”伸手便去抓柳飞花的头发。

但壮汉立即感到钻心的疼痛,痛得他怒吼起来!

——一双筷子。

隼不言单拿这双筷子便封住壮汉的动作。

壮汉挣扎开来,忽然盯着隼不言不动了。他叉着肥猪一样的腰身,大笑道:“哈哈!想来今日艳福不浅,竟有两位美人相伴。”

隼不言眉头微皱。

壮汉道:“你再怎装都骗不过我的眼睛,若敢摘下面罩,也必是个绝色的女人。”

隼不言指节嘎嘎作响。

壮汉道:“怎样,要不要本大爷帮你取下来?多少钱都可以给你......”

隼不言按捺不住,飞出筷子,将壮汉右眼戳得血肉模糊。

隼不言将面罩取下,乌黑如锻的发丝,坚挺别致的鼻梁,甚至连唇角都是那么明媚。隼不言冷冷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壮汉看得痴了,“现在就算我死,也要和你共度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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