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不言立在城门口好一会儿,霍狼便踱下梯子,将人粗略打量一番。
霍狼道:“等人?”

隼不言道:“不错。”

霍狼道:“若阁下正是我要等的,是否还缺个令牌?”

隼不言道:“没有。”

霍狼道:“既然没有,如何信你?”

隼不言道:“令牌我一定会夺回来,不信也没办法。”

两人都在考量对方,隼不言一见霍狼,确是个极有特点的人,他面色沉重而刚毅,身材魁梧健硕,很难想象多年以前他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少年。就在世子比武的沙台,他曾经一次次地倒下,一次次地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那个少年才被作为人质,扣押西夜国。那孤独的日日夜夜,他决意改变一切,才锻炼出如此体魄。

隼不言偏偏身材修长,不像个奋战沙场的勇士,如今受伤,更显憔悴无力。所以霍狼很怀疑隼不言的身份。

隼不言道:“你信么?”

霍狼道:“不信,但我放你进去。”

隼不言有些惊奇地盯着他。

霍狼道:“你胆儿够肥,就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而茫茫西域之中,勇者必胜。”

楼兰时限不多了,一旦西夜国从战争中恢复过来,楼兰的版图就会被永远抹去。以后楼兰就叫西夜,乌月儿这个姓氏也会埋于沙土。

隼不言在霍狼的陪伴下走进青州城。

美。

除去异域风彩,那楼前挂着的橘灯,来往匆匆的琉璃纱,都充满了宁和。

习惯了江湖的刀光剑影,看罢中原的战火硝烟,它确实令人惊叹。

霍狼道:“你的伤看似不轻。”

隼不言也不再遮掩了,他本来生怕暴露弱点而被杀死,原来早被看穿了。隼不言松开手,伤口惨不忍睹。

霍狼道:“还是遮上吧。”

隼不言道:“先领我去仇将军势力所在,路上解释状况。”

霍狼道:“你的伤呢?”

隼不言道:“伤不至死,稍后再谈。”

霍狼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灯火长街,那豪气冲天的笑声渐渐隐去了。后无数史学家倾尽毕生去研究,也没能揣测出霍狼大笑的意义。有人说霍狼早已看到结局,有人说霍狼打心底饮佩隼不言,或许他只想笑。一切却仿佛停留在了青州城,停留在这片沙漠。

霍狼部下三千,当初仇蓉也派人在此招贤纳士,大约招募八百兵力。只是这些人多为新兵,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一直在等隼不言的到来。

霍狼与隼不言解释了来龙去脉,并讲明了攻取楼兰皇城的计划。

隼不言嘴唇发白,一直默默听着。

霍狼已经说出了一切,道:“如何?”

隼不言道:“拿西域版图出来。”

他第一眼看的不是国家,竟是整片西域,良久,他终于开囗了“如此看来,精绝、车师两国最为强盛,国土最广。这些强国都聚集在盆地附近,为什么?”

霍狼道:“因为有不少游牧民族,如同强盗般四处掠夺,盆地能够有效阻挡他们的攻势。这巨大盆地又有许多湖泊,保证了沙漠中的水源。不过......”

霍狼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犹豫。

隼不言道:“你尽管藏着不说,到时候尝尽苦头。

霍狼大笑道:“好,我说。西域更远的地方有一群很强的势力,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却善骑射,个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手。西域大国聚集在盆地,就方便互相通告,一起抵御外敌。”

隼不言道:“原来西域也不平静哪。”

霍狼道:“不错,我们在这狗咬狗,怎知域外虎视眈眈?”或许西域的西边是敌人,敌人的西边又是未知的世界。

人这一辈子,活得何其渺小?

隼不言道:“你们如何称呼这些外敌?了解多少?”

霍狼道:“西域外是大草原与戈壁,他们自称天武士。我觉得他们百年内不敢攻进西域,因为他们人数太少了。”

两人陷入沉默,隼不言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霍狼道:“分你半个西域。”他懂隼不言,这个人是有野心的,所以一眼就看遍了西域。

隼不言道:“此话当真?”

霍狼道:“绝非儿戏。”他向来看不顺眼中原人,包括仇蓉,包括中原的一切人和物,可他却对隼不言很尊重。一个带伤布宏图的大气,就是英雄!

隼不言道:“好。”他说得很轻,却还是吐了口血,问道:“你能不能给我点银子看大夫?”

霍狼一边掏银两,一边笑道:“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呢?”

隼不言道:“借的,会还,找那个心高气傲的仇将军要。”

霍狼道:“出去三条街右拐,若我没看错,你最好多加小心。”

隼不言道:“哦?”

霍狼道:“那个伤你的白袍旅人就住在医馆对面。”

隼不言有些黯然,甚至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他绝对无法战胜那位老者,哪怕他如此重伤,也是老者手下留情了。哪怕他苦练剑法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到死......也避不开那杆长枪。

可他不会放弃,还是擎着剑孤零零地走进街道。

酉时刚过,戌时未到,不少房屋却已熄了灯火。

西域人与中原人的作息不大相同,因为昼长夜短,所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迟些时辰,大多数人便已睡了。而月亮也出来的特别早。

西域的月亮,岂非是又圆又无暇的?

仿佛也离地面更近一些。

四周也静悄悄的,隼不言见到医馆,便喝住大夫。

大夫人没看清,先闻其声“哪个人咧?非要这个点儿来找我。”

大夫竟也是个中原姑娘,只是匆忙翻弄坛坛罐罐,见不到真容。她没好气道:“你又没死喽,来找我干什么?”

隼不言道:“其实我银子太多了,不知做何处置?”

大夫语气变得温和了几分,道:“哦,我想我可以帮你拿走一点儿,减轻负担。”

大夫转过头来,忽然满面惊喜。

“是你......你终于来了,不是做梦吧。”

她一辈子也忘不掉他,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一别七年,君已满面风尘。

隼不言亦很惊奇,眼前的人......他实在太熟悉了,凭着记忆中的线索,他缓缓说出了名字:”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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