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分。
天边已经彻底黑暗,两只惊飞的夜鸟,直直地从树林中窜出来,飞向了更幽邃的远方。

一路上都没有人,只隔着房间忽明忽暗的灯火,看见人影攒动,所有人都在讨论凶杀案。

陆轻尘道:“发生这么多事情,胆小的也该搬走了。”

夕野长长地叹气,道:“所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人人都有着故乡情结,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

陆轻尘道:“哪怕丢掉性命?”

夕野道:“其实纳崎村向来都很平和,这该是自70年代起第一例凶杀案了。”

陆轻尘不由得感慨,这虽然是第一次发生凶案,但一下就死了十一个人,还有那女孩行踪不明,生死未卜。

陆轻尘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个女孩没有多大的几率可以逃走。”

夕野哼一声,只道:“这叫求生的本能呀,当你真得面临生死危机之际,才会激发出所有的潜能。”

陆轻尘道:“那个张小邪也激发出了求生本能,看他落得什么下场。”

其实对于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两人还历历在目,走在路上自然是提心吊胆的。

路上没有一个人,路边尽是些野草与树林,幽邃的很,仿佛那头野兽随时都会窜出来似的。

陆轻尘担心道:“还没到么?”

夕野嘟着小嘴,低声道:“我恨不得直接飞到家呢,谁愿意大晚上孤零零走在路上呢?”就像两块鲜美的肥肉蹦跶着,一边招呼道“快来吃我,快来吃我!”似的,狼怪不除,他们心中就如同悬着一块巨石,怎也无法安定下来。

大约九点,他们走去的是纳崎中学土路上另一个反向,也与陆轻尘的家正好在相反的位置。陆轻尘一抬头,看见高高耸立的电塔,从这个方向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谷底的电塔。夕野道:“嗯哼,快到了。”

一条青石铺成的大路笔直通入榆树林中,夕野道:“只要沿着路一直走,尽头就是我家。”

看来夕家颇有身份哪,路都是直接修得,不像是寻常百姓家那样互相依靠,而是单独地耸立在榆树林深处。

那座宅院很大,陆轻尘还在很远的地方已能依稀看见那楼阁的一角。

榆树已经十分古老,有些高达三十米以上,可还是没能掩盖住楼顶,说明这是座特别巨大的宅院。

走得近些,陆轻尘发现路边不止有上万树龄的老榆树,还有不少人工栽培的樱桃树。

三月樱熟,枝头已挂满了熟透鲜红的果实。

有些果实腐烂了,就掉进泥地里,被一些食腐甲虫贪婪地吮吸着,也有苍蝇在腐烂的果蒂上产下了一排卵。

近些的地方有路灯。

灯光很微弱、灯柱有些锈迹,想来存了些年头了。

些许小虫扑击着发黄老旧的灯管,一直扑到力竭死去。

陆轻尘道:“我看见外边许多地方都装了路灯,既然你这里也装了,何必不多装些呢?走夜路也方便。”

夕野冷笑道:“他们怕我,所以都不敢再逗留哪怕一秒,只是装了一杆路灯便匆忙离去。”

陆轻尘道:“除了食量,他们还有什么好怕你的?”

夕野望了望四周,忽然加快步伐,道:“等我们先进到屋里,做好防护再谈吧。”

两人来到夕野家。

陆轻尘也随着陆父大浪淘沙,也见过不少气派的建筑,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赞叹。

这宅院还保留着古时风格,古色古香。

门前残留两个石墩子,想是原本放了些狮子、貔貅的辟邪之物,不知何故拆掉了。整间宅院大气恢弘,占地至少一千平米,楼阁在院里高耸四方,之前陆轻尘看见的就是这塔楼一样修长的阁楼。看着陆轻尘好奇的目光,夕野解释道:“这阁楼有整整七层哪,我将第三层改成卧房,平日就睡在那里。”

大门打开,里边还有亭子与池塘,当然也少不了宽敞的客堂与一些客房。

偌大的宅院,人反倒显得渺小了。

陆轻尘道:“你一个人住吗?”

“啊。”夕野的眼神忽然很黯淡,她道:“我父母很早就离世了,他们只留给我这样一座宅院,一些足够我完成学业的存款。”

她忽又转过头去,等回过头来,却已在淡淡地微笑。

为什么一个人明明很痛苦,却还要挂着笑脸?夕野笑得时候,她的心肠会不会被搅碎?

陆轻尘对这个女人生出一丝钦佩。

因为他见惯太多小鸟依人、柔情娇弱的女生了,或许男人都比较喜欢这种,他们会有成就感。可陆轻尘却偏偏对坚强独立的女人毫无抵抗力,况且夕野这样漂亮,他肯定会被吃的死死的。

可惜陆轻尘偏偏又觉得不爽,他就是不服夕野这个人,所以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距离感,总之他还无法喜欢上夕野。

只是觉得她有点意思,身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陆轻尘就无法抗拒地被吸引了。

况且两人又这么有缘分,连遇到凶案都是一起的。

别人的相遇总是很浪漫,而陆轻尘刚与她在一起就差点丢了命,他甚至要大吼:老天真是调皮的臭小孩,他明明写下了许多缘分注定的开头,却总要配上生离死别的结局。

天色仍旧昏暗,亭子、假山、甚至是树影都像是妖魔的影子,风一吹过,树叶间嗖嗖的摩挲声,就成了恶魔阵阵的低语。尤其经历了生死一瞬间的两人,只觉得汗毛直立,脊背冰凉。

陆轻尘催促道:“真是受不了这阴森的夜晚,还是快点睡吧。”

夕野道:“哎,我没有特别准备的卧室。”

陆轻尘道:“没关系,我可以睡在三楼,你就睡地板吧。”

夕野顿时就撇起了嘴,道:“你这个客人真是心大啊。”

陆轻尘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客人,那主人就该好好款待贵客,怎么能让我感到不适呢?”

夕野冷咧地一笑,“就凭这个。”砂锅大的拳头。

陆轻尘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夕野渐渐逼近,道:“人家本就是个弱女子,怎好算得君子呢?”

——【噼里啪啦!啊!噼里啪啦。】

夕野幸福地滚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陆轻尘开始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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