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宁采臣便抱着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就在华顶峰上,说起孙悟空如何大闹天空起来。

菱角初时听得入神,瞪大眼睛,不时问些好玩的问题,诸如孙悟空有爹妈么?王母娘娘为什么除了桃子便没种其他的么?那孙悟空怎么在太上老君的丹炉里被三昧真火烧也安然无恙?

宁采臣虽然读了很多遍《西游记》,倒还真没考虑过孙悟空到底有没有爹妈的问题,《西游记》里也未曾说,只说是因为吸收天真地秀,日精月华,然后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只得安慰道:“自然是有的。”心里却想,若真的有,他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些,只管生不管养啊。

至于王母娘娘有没有种其他奇珍异果,想来也应该是有的,天庭里什么奇珍异果没有?那蟠桃只是其中一种而已。

待到后来,他正说得起劲,忽地顿住,低头一看,忍不住轻轻一笑,不知何时菱角竟然已经沉沉睡去,只是因为生病而变得如同头一般枯黄的眉毛,在睡梦还是微微皱起,似乎她睡着了还是不舒服,忍着痛苦。

宁采臣微微叹了口气,把裹着菱角被子紧了紧,抬头看着对面那早已凋谢枯黄的花草。

明年五月的时候,这里的云锦杜鹃又会开得漫山遍野,灿如云锦了吧?

只是,菱角还能看到吗?

他幽幽想着,不时低头看一眼熟睡中的菱角,心里泛起一丝辛酸。

就在这时,下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正上山来。

宁采臣此时只想让菱角好好睡一觉,不被人打扰,便身子一缩。

他本来就坐在岩壁上一凹陷处避风,这一缩,整个身子便隐入岩壁中,若不细心察看,很难现。

只听得一个脚步声匆匆赶来,宁采臣透过缝隙看出去,见一个少年公子,长得眉清目秀,气喘吁吁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后看,似乎后面有人追赶一般。

那少年公子跑至此处,顿了顿脚步,侧耳听了下,面色一松,正要停下来歇息片刻,后面传来一声大喝:“孽畜,哪里跑!”

那少年公子一惊,面如土色,立时又要向前奔去,只是已然晚了。

只听得头顶破空之声响起,一个黑影闪过,“噗”地一声落在那少年公子面前,竟然是一个满脸横肉,光着一颗硕大脑袋,手执一根粗大无比的禅杖的和尚。

那“噗”地一声,正是禅杖击打在地上的声音。

那少年公子一见那和尚,吓得“啊”地一声,腾腾倒退几步,就要转过身继续跑,哪料到刚跑了几步,又忍不住“啊”地一声,后面竟然也有个和尚站堵那里。

那后面的和尚相貌平常,身上挂着一串念珠,一脸和气,比前面那个满脸横肉的和尚顺眼多了。

他看着那少年公子,开口道:“阿弥陀佛,皇甫公子,请你归还本寺的经书再走也不迟。”

那少年公子道:“什么经书?”

前面那个满脸横肉的和尚喝道:“孽畜,你少装糊涂,偷了我们的经书还想跑?师兄,少跟他废话,先让吃俺几杖再说。”

他声大如雷,犹如习了佛门狮子吼一般,震得宁采臣耳朵嗡嗡响,幸好他刚才用灵力封住了菱角耳朵,不然肯定会吵醒她。

那少年公子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小脸煞白,急得都快哭出来,道:“两位师父,我真的没见着什么经书啊?”

那相貌普通的和尚道:“皇甫公子,你们皇甫家与我们在这天台山相处多年,一直无事,你们经常来我们国清寺听智旭方丈讲经也就罢了,我佛慈悲,念你们修行不易,才不驱逐,如今,你又为何盗了我们的镇寺之宝?你还是快快交出来吧,你也知道我那师弟脾气暴躁得很,若是他起性子来,伤了皇甫公子你,那就不妙了。”

他这番话说得软里夹棍,老练之极,那少年公子听了,带着哭腔道:“什么镇寺三宝,我从未听说过,怎么又会偷?”

那满脸横肉的和尚扬了扬手里叮当乱响的禅杖,喝道:“我们国清寺镇寺三宝就是智钑大师留下的《法华玄义》,还有——”

他还待要说,那相貌普通的和尚却喝道:“住口,师弟。”

那蛮横横肉的和尚对外人虽然凶巴巴的,但面对这个相貌平常的师兄,却极是害怕,只得咽下后面那句话。

那少年公子道:“《法华玄义》?我听都未听过,怎么会偷?你们不信,那就搜我身上好了。”

他这只是气话,但那相貌平常的和尚却立时接道:“好,既然皇甫公子说愿意搜身,那贫僧也不客气了。师弟,你去搜一搜皇甫公子身上,看看是否有经书。”

那满脸横肉的和尚应了一声,把手里禅杖往地上一杵,只听“噗”地一声,那粗如拳头的禅杖竟然深深没入土里。



华顶峰上这块地方,除恶薄薄一层泥土,底下便是坚硬的岩石,他随意一杵,竟然插入岩石尺许。

宁采臣大吃一惊,暗道这和尚好大的力气,若是被他一禅杖打中,岂不是头破血流?

那皇甫公子满脸通红,紧紧握着拳头,一脸屈辱,只是面对这一凶一恶的两个和尚,他又能如何?只得乖乖让那和尚全身上下搜了一遍。

那满脸横肉的和尚道:“师兄,没有经书。”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皱眉想了想,道:“皇甫公子,你真的没有拿经书?”他见搜不出经书,便将那偷字换成拿,只是偷乃不问而拿,字不同,意思却也差不多。

皇甫公子气鼓鼓道:“我说没有便是没有,我皇甫家的人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那满脸横肉的和尚却道:“师兄,这孽畜的话怎能相信?他或许刚才已交给别人或者藏在其他地方了呢?

他一口一个孽畜,且不说身为当事人的皇甫公子面色白,连宁采臣也皱眉不已,心道还是佛门子弟,怎地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闻言,恍然大悟道:“倒真有可能,皇甫公子,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回去一趟,让我们方丈落吧。”

皇甫公子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怒道:“你胡说,你们一路追来,哪见着有其他人了?哪见到我把经书藏其他地方了?”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道:“若贫僧看见,还需要问皇甫公子吗?皇甫公子,为了两家和气,还是请皇甫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他言语里虽然说顾及两家和气,但语气不容置疑,没有半点顾及的意思,那一个“请”字换成抓倒合适些。

那满脸横肉的和尚粗声粗气道:“师兄,少跟他废话。”说着就抡起禅杖来。

那皇甫公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恨道:“你们自己寻不到经书,却赖到我头上,真以为我们皇甫家是好欺负的么?”

这一下他却是撕破脸豁出去了。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冷笑一声道:“皇甫家?若不是我佛慈悲为怀,早就将你们铲除,这天台山哪有你等容身之所?”

皇甫公子身子一颤,连声道:“你——你——”他却是说不出话来反驳,皇甫家跟天台宗比起来,的确是太弱小了。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见状,更是不留情面,转头对那满脸横肉的和尚道:“师弟,动手!”

那满脸横肉的和尚早就按耐不住,听到师兄让他动手,立时大喝一声,抡起禅杖就往那皇甫公子头上打去。

皇甫公子只觉得那和尚如那怒目金刚一般,想要反抗,身后却是一麻,头顶一柱金光笼罩下来,被那金光一照,他双脚一软,身子便软软倒了下去。

竟然那相貌平常的和尚趁他面向他师弟之际,暗自念动咒语,手上多了一个金钵,那金光便是从那金钵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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