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多少再收拾收拾再离开,但冯少增人已等在门外,白人美又摆出一脸大恩大德的样子,舒瑶只好赶紧去侧房,抱来白人美答应给冯少增的那匹布,出了院门。
陈芳菲站在门口,忙不迭地劝她,路上别着急,走路慢点,把事情弄完在回家。

自打陈芳菲被白人美排斥后,她变得跟舒瑶更亲近起来,就像打算茉院这事,以前她只是动动嘴皮子,现如今竟亲力亲为,一连几天都陪着舒瑶去打扫院子。

舒瑶对陈芳菲的改变有些讶异,总觉得,她的好心背后憋着什么坏心思。

莫不是回家后,她又回撺掇着关三教训自己吧。

舒瑶提醒自己,回家后一定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抬头看,冯少增已经走出好远的距离了,她本想小跑追上去,但一想起昨天冯少增色眯眯的样子,舒瑶心头一紧,便停下脚步,刻意跟冯少增保持一段距离。

冯少增回头招呼了舒瑶几次,舒瑶只是应声,便未靠近他。

两人就这样拉开一段距离,这么走着。

当路过柳洵云院子时,正好遇到白零露身旁的小米粒哭哭啼啼地从茉院出来。

小米粒今年不过八岁,从小便被卖进了白家,白人美把舒瑶、凤舞从白零露身旁抢走后,正赶上可盈被放出去出嫁,柳洵云就安排了小米粒到白零露身旁,看中的就是她年纪小,卖身契又在府里,揭不起什么波澜。

今天早上,舒瑶去打扫院子时,小米粒就已经跪在柳洵云屋门前,听茉院的丫鬟说,好像小米粒来求柳洵云什么事。

嫁妆事件发生后,当着于美清的面,白老太太答应要亲手照顾白零露的起居,但老太太一看到白零露,就想起没了的棺材本,心疼得吃不下饭去,如此一来,还是由柳洵云来负责白零露的起居。

柳洵云本就苛待白零露,更何况这次耿家来又让她在老太太面前丢了人,这笔账自然就记在白零露身上,本来答应会安排几个丫鬟给白零露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此一来,白零露身旁依旧只有小米粒一个人伺候。

小米粒只顾低头哭泣,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舒瑶身上。

刚刚被柳洵云责骂了一番,又撞了人,担心再次被骂,没等舒瑶开口,她“哇”得一声就哭出了声。

本来自己是受害方,舒瑶反倒得开口安慰她,好说歹说,小米粒总算止住了哭泣。

冷静下来的小米粒,一看是舒瑶,当下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张开便道:“舒瑶,你本也应该在大小姐身旁伺候是不?”

她这一开口,舒瑶懵了,这话什么意思?

小米粒见舒瑶一脸不解,忙解释,原来白零露生病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便狂咳不止,今天一早更是咳嗽出血来,所以小米粒便一早来求柳洵云给白零露找医生,但柳洵云就是闭门不见。

舒瑶听出小米粒这是有求于自己,便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要出去对吗?”小米粒见舒瑶抱着布,“你能帮大小姐买点药,求你了!”

舒瑶抬头看看跟自己有段距离的冯少增,静思后,点头答应了,“但是,我可能得明天一早才能回来!大小姐能等吗?要不要去求求老夫人!”

小米粒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能等,能等!”

去求老夫人倒是能给大小姐求来医生,可二夫人能饶了她吗?

“我替大小姐谢谢你了!”小米粒抬手用袖子摸了一把眼泪,再次把白零露的症状详细说给舒瑶听,然后便行个礼,连忙跑开了。

看着小米粒远走的背影,舒瑶这心里是五味杂陈,耿家人本来是给白零露撑腰的,但现在看来,反而是害她处境大不如前啊,“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耿家人给白零露准备好了钱,倒不如教导她如何保护自己,只有白家大小姐自己强硬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啊。

冯少增走出去很久,这才意识到舒瑶没跟上来,他停下脚步,回头见舒瑶正慢吞吞地跟在身后,那莲步微移,身段婀娜,看的他快要管不住自己,恨不得立刻把人儿拉到身下发泄一番。

“你怎么那么慢!”

冯少增说着,就上手来拉舒瑶。

舒瑶往后一拉,躲开了冯少增的拉扯,“冯公子,你前面走便是,奴婢在后面跟着!”

这盈盈悦耳的声音,像猫似的挠过冯少增心坎,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就更觉得腿脚不受控,很不能立刻扑倒舒瑶。

他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仅存得一丝理智,让他控制住自己,现在还是在白家,真扑倒了舒瑶,怕是不好收场,最后再被赶出白家,便得不偿失了,于是他不在看舒瑶,嘟囔着“老实跟着我”,便又继续阔步往前走。

两人很快就出了白家。

舒瑶跟在冯少增身后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她便意识到,这不是她们去永寿布庄习惯走的那条路,虽然也能到达布庄,却要多走不少路。

这冯少增刚来香城不久,对香城的路不是很熟悉,早知道自己就在前面走,给他引路了。

仍旧已经出了白家,又不急着回去见关三,路上浪费点时间,就浪费吧!

舒瑶正想着呢,却看路旁一显眼的楠木招牌,上刻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三和药店。

本想着回家路上不经过药店,还得绕路四处寻找药店给白零露抓药,如此一来竟省事了。

舒瑶抬头看,见冯少增竟停下脚步,伸着个脑袋四处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冯少爷……”舒瑶开口喊。

冯少增此时正在找白人美说的那个鲜少有人去的死胡同,按照白人美说的,就应该在附近啊,怎么看不到呢。

听到舒瑶喊他,以为舒瑶发现了他的秘密,身子一哆嗦,“怎么了?”

见冯少增像是被吓着了,舒瑶有些吃惊,小声道:“冯少爷,我受人之托,得去药店抓副药,耽误不了多久?不知可否?”

冯少增正担心自己找不到路,引起舒瑶的怀疑,听到她这么说,连忙点头如捣蒜,“行,行,我在这等你,你速去速回!”

舒瑶抱着布匹进了药店。

正对面便是一柜台,柜台后一排七星斗柜,两个伙计正拿着大夫的方子在抓药,再往里,便能看到坐诊的大夫,一共三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两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大夫,每个人面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有不少等着看病的患者。

舒瑶打量一番,隐约觉得那位六十多岁的老者有些眼熟,好像上世曾被那男人请进府里给将士们配过创伤药,又见他面前等候的患者最少,舒瑶担心冯少增会等着急了,便拿定主意,站在了老者前面的长凳旁等着,等了估摸着一刻钟,方才轮到她。

舒瑶刚坐到老年大夫面前,大夫捋一下美须,便示意她伸胳膊号脉,舒瑶连连摆手,解释说,是自家小姐生病了,并把小米粒描述的白零露的状况一一说来。

针对舒瑶说的,那大夫又问了几个问题。

舒瑶没见过白零露具体的症状,只能尽可能地把小米粒描述的原话说给大夫,最后,大夫判断为得了伤寒,多半是因为起居不慎、偶感风寒所得,他快速开出了药方,让舒瑶去前面斗柜找小伙计抓药。

舒瑶抱着布匹来到柜台前,安静地看着小伙计在斗柜前抓药。

于此同时,药店二楼的围栏处,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打量舒瑶的不是旁人,正是这“三和药店”新的掌柜的于美清。

于美清于上月刚刚盘下这间药店,今天来,不过是例行公事的盘点,刚刚清点完账目,走出来缓解一下眼睛的疲劳,就正好看到舒瑶坐在问诊大夫面前。

听舒瑶说,白家小姐生病了。

哼,那白家不是有专门看病的大夫嘛,白家二小姐得病还犯得着出来寻医,难不成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不敢找自家的大夫。

因知道舒瑶是在白人美身边伺候,于美清想当然的认为,舒瑶是给白人美拿药的。

于美清正想着呢,就听小伙计跟舒瑶起了争执。

“没钱别找杨先生看病啊!”小伙计气愤地朝舒瑶吼道,“现在好了,抓好药,倒说没钱了!”

“三和药店”的这三位大夫,问诊价格不一,其中舒瑶看的这位杨先生最贵。

一听小伙计说自己看的是杨先生,舒瑶一愣,一下子记起来了,试探地问道:“杨先生,是杨中和先生吗?”

“除了他,我们三和药店还能有其他的杨先生嘛!”小伙计有些不耐烦,“别啰嗦,快拿钱!”

一听的确是杨中和,舒瑶是又羞又恼,这位杨中和大夫是誉满香城的名医,其中“三和药店”的和,便指的是他,问诊费是一块银元起步,遇到疑难杂症价格更高。

哎,自己只顾得着急赶时间,竟忽略了这个。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