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重啊……
再听到这名字,我的心,仍旧沉重若压了千斤巨石,透不过气来。

宠乾说完,迟琛不语,他微微扬着下巴,看着远方,目空一切。我则低垂眼眸,和他一般,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腿,怔怔出了神。

陆九重。

在初遇我就一眼分辨出来的道门之子。翩翩如玉,曾在江南烟雨后被众人追捧,道门未来掌门,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他说他走南闯北多年,潇洒如玉。

他不想一个人。

他说,“不过三年一场黄粱梦。”

他说,“比起我这十几年,你不过三年一场黄粱梦。”

是,他的十几年,比我远远苦的多。

蛊毒发作,伴随千万根针扎的巨疼。陆九重用这方法在道门立足,整整十年,踏遍天下,因为一张照片寻找一个人,他说,她们,都像她。

他的师父、道门、陆家、楚门……

这种种的种种,试问谁又能看开?想那从前,我对静奈不也一样执着。迟琛无论如何相护,我也要她死。好在她已死,我执念也放下……

所以——

陆九重,我不逼你把这三年忘记。

你如今的苦大仇深,我也不怨你。

抬眸,我看向迟琛,他这人静静伫立时,真叫人着迷。夕阳的光洒在他身上,美的像幅画。就算是“画”上的迟琛,也知道没有证据,不足以说服众人,宁可只身离开。只是看他这般沉寂的样儿,像是随时要飞走一样。我不由伸手抓住他,然后偏头看宠乾,宠乾也一直沉默着。

他说的没错,佛门的人不好招惹。

但是,我更想知道——

“你为什么信迟琛。”

夕阳下看宠乾,也是媚惑的不行。那厮始终单手支着下巴像是定格了一样,闻言他手一松,没看我,直面仰倒在草地上。

“信迟琛?要我说,人这一辈子,倾其所有的去信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你与其说我是信他,不如是我信我自己的选择没错。”宠乾说完,那边儿迟琛不知何时摸了个石头砸过去,声音冷冽。

“滚。”

宠乾懒洋洋的翻个身,轻巧躲开那石头。滚动压着的青草倒了一片。然后他趴在地上,双手撑下巴,目光扫在我和迟琛身上,桃花眼因笑微弯,笑的妖媚。

“好吧,我就是觉得,现在这一切太巧合了,且若真是迟琛——”宠乾说道这里,又单手撑着下巴,伸出手拔根草,起身盘坐起来,把草叼在嘴里头,冷笑了声,“那么总局也脱不了关系!”

我眯了眯眸。在这一点上,我和宠乾不谋而合,我也觉得总局脱不了干系。可是,我扫了一眼迟琛。

经过宠乾的事儿后,我也信迟琛。

他信的从来不会错,那迟琛都说了,总局没问题,那就绝对没问题!

那厢儿宠乾又道:“可是啊,这么多年了,总局一直用池浅身体到处逍遥,也足以证明,池浅不是杀人凶犯……真是好矛盾啊。这什么仇什么怨啊,连我这天才都想不出来!”

宠乾难得头摇的拨浪鼓一样道:“算了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咱们不如聊聊陆蠢蛋。这一品佛,二品道,三品才是儒。儒门属机密局,算起来,机密局排第三。道门第二,佛门第一,自然有排的道理。我在机密局多年,对佛道两门知道的少之又少,特等局也没关于这两门的资料。若这两品门能和特等局抗衡的存在……毕竟,除了人、还有六道、妖仙佛魔的。啧啧,你说他万一请来个什么尊者观音佛祖……”

宠乾说话间,迟琛漠然看着夕阳道:“闭嘴。”

我不知道迟琛为何要如此。只是,宠乾说的不无道理。门主大会时,那位一横大师厉害的不得了,还有佛门的一百零八罗汉。道门能创出困死鬼这种东西,想必也不容易。

显然现在光我们三个不够……

我看着迟琛,可人家面无表情的,仿若无事。

当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若是总局出面就好了。”

我说完,宠乾笑,“没有证据,不能让人信服。他用迟琛身体那么久,避嫌都来不及。还辟谣?何况,能证明的人都死了,迟琛又失忆,加上阎罗说天机不可泄露……说白了,这是个死局。对付池浅的死局。”

“到底是谁,这么对付他!”

“当务之急,显然是太阳墓寻找记忆,找到了不就知道是谁咯?”宠乾说话间,有一阵傍晚的凉风吹过,我愕然想起太阳墓是假的,这事儿我还没说!

“呃……太阳墓里头什么都没有,那是圈套,让你们去救阎罗的……徐祖尧和我说的。”我说完后,迟琛和宠乾都是一愣。继而宠乾一口吐出嘴里的草,怒站起来道:“草!我去把楼兰月带来!”

迟琛面容冷峻,只有两个字:“危险。”

是啊,的确危险,他们万众一心,我们只有三个人。

宠乾怒道:“可困死鬼阵法没了,未来测不出。过去都被堵死了。他们还是人?分明是不让你找记忆,就要给你定罪!”

宠乾说完,我低眸,宠乾说的也是我想的。

我把玩着迟琛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那个疤痕,低声道:“也许,我不该来投迟琛这边儿。这样,我就可以在那边继续打探消息,或者给你们当内应。”顿了顿,我叹口气,“现在……怕是不行了。”

却是那边儿,宠乾不怒反笑,“呵,怎么没办法?你倒是提醒我,我先有个办法。能让你回去!”

“什么办法?”我眼睛一亮,若能回去,就不用这么冒险。宠乾道:“还记得你说的那个重要的女人吗?楼兰月测不出来那个……”

“等等!”我看着宠乾。若我记得不错,我分明记得宠乾说那女人不是我,他还说我是摆渡人!

却是说完我又想起,这事儿是迟琛让他做的,他那时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把我推开。

我又放下手,朝迟琛旁边儿缩了缩:“你继续说。”

宠乾这天才,怕是不用我说也知道我想什么。他也没戳破我,继续道:“咱们不妨利用这一点,把霜爷送回去。她身份特殊且刀枪不入,就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也这样,只要她饮食小心点……”

我大概猜到了宠乾的用意。他可能是让我以那个女人不是我的理由,让我回去。

“不行。”

迟琛打断,面色阴冷,突然反抓紧我的手道:“他们既认定我有罪,必不会放过孩子。”

宠乾摇头坐下来,手指也跟着摇:“不不不,我倒觉得,她可以自己先拿孩子说事儿,就说以后,以孩子来威胁你,我们现在都没了追踪器,他们想要你出来的话,霜爷会是个好诱饵。都能抓罂粟门人了,霜爷绝对是顶级诱饵。”宠乾说的不无道理,而迟琛继续保持冷漠,“我不同意。”

“我同意!”我举起手,看了一眼宠乾又看向迟琛:“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

我说完,顿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

八月也曾说过这样的话。算起来,八月就快生宝宝了,也不知她现在怎样。

陆九重……满身满心都投身在血海深仇上……我有些沉闷的低眸,然后听迟琛道:“她太蠢,不适合当奸细。”

靠,我蠢?我不适合?

我看着他道:“我怎么不适合了?当初刚认识时,我不是骗你……呃!”我说到一半,觉得自己踩着地雷了。想当初,谁都知道我是女人了,就迟琛一个不知道。

说起来这事儿怪阎罗,也不知阎罗怎么想的。

也许真如迟琛所言,他唯恐天下不乱吧……

我在迟琛若刀子般凌厉的目光下,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那边儿宠乾叹口气道:“算了,那我只能去抢人了。哎,要是我死了,魂魄也回不来……”他声音凄楚,模样可怜,一双桃花眸子分分钟就涌起泪花,若是换身白衣服就成小白菜了——

“若是我死了,你们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啊!”

宠乾说这茬,我想起总局说——

他们魂魄已经在机密局。

而阎罗也说过他和总局关系不一般,可是,能够把魂魄留住的……

“总局是阎罗?”我问完之后,迟琛笑了,“这件事,你不用多想。”他说完看了一眼日头,夕阳下山了,他道:“太阳晒得差不多了,你该吃饭了。”

迟琛说完把我从地上捞起来。

我尴尬了一下,合着我和宠乾在这儿说了半天,迟琛只是让我晒晒太阳?

我们站起来时,不远处的地宫入口传来异动,宠乾道句:“行了,苏变态要出来了,咱们是该走了。”

我们三个离开后,宠乾拿出三张面皮。

这厮,显然是早有准备。

宠乾这家伙也不缺钱,咱们操着改良绳索,走了不远处,就就近找个酒店,直接大大咧咧住下。

正赶上了开学季,又是当学生,入住酒店也没什么奇怪。

开了房间后,下楼吃饭,让我我想起有段时间,我们三个也在一起过,那时也是一桌山珍海味。不想,如今沧海桑田,事态变迁,我们三个还能把酒言欢。

迟琛不抽烟,便喝酒。

宠乾陪他一起。

我虽千杯不醉,但怕对孩子不利,便看看过过眼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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