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黄色的路灯将柔和的光芒洒在池琛周边,为他勾勒出一种极美的幻境,池琛说完话后就闭上眼睛。
我迟迟没有走进铺子里去。

因为我又见到了池琛本体,虽然,只是一条胳膊——

暖黄灯光之下,池琛身上黑色西装凹瘪下去,再露出那魂魄体态的妖娆罂粟花玉臂。

红的罂粟花妖,白的修长臂玉。

一白一妖,互相交错。

这般妖娆花玉臂……让人禁不住遐想万分,想要看一看那张脸,何等妖孽!人魂与肉身是紧密相连的,肉身死的时候是什么样,这魂儿便是什么样。

只不过……

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似得。

直到我一抹眼,看见旁侧骑车路过的行人,看见胳膊上的衣服,才记起来——

池琛死的时候,胳膊裸露着?

还是……没穿衣服?

我看那肩膀上的断处也裸着……

我咽咽口水。

老实说,在没见到池琛的这只花玉臂前,我对池琛相貌并不感兴趣,又或许是因为江户川足够帅气,可现在……

我看着这条勾人万分的花玉臂,真的很想知道,池琛到底长什么样?

神秘的四品罂粟门门主,到底是什么样!

睡着的池琛突然发觉我没有走,疲惫的皱眉,极为困难地睁开眼,他似乎废了很大的力气,语气轻的很——

“你还愣着干什么。”

因为他声音很轻,威严减了一大半,我还没回答,那厢儿古董铺里的店老板走了出来,打着江湖腔:“哟,今儿小老儿拨了个卦!卦显有贵客打儿西边儿来,快屋里请儿?”

一口一个“儿”化音,说的极快。

我回过头看着那老板,这老板长得不说贼头鼠目,也差不多了。蜜蜂眼,小薄唇,塌鼻子,还有一张形状古怪的脸,跟老鼠差不多。

这老板身上,阴气十足,却没有死人气,应该是经常收古墓里玩意儿。他那双蜜蜂眼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我的包儿。

我不由得警惕了三分。

我们倒斗这行所谓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是建立在刀尖舔血的日子伤。

而这些古董铺子的老油条,却是建立在我们的血肉之躯上。他们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过,他们吃的是我们这些倒斗人的血汗财。我们从墓里千辛万苦拿出来的东西,到他们手里,很可能变得一文不值,最后给了几万块钱我们还要感恩戴德,而他们——倒手一卖就是几百万!

之所以我和韩祁白关系那么好。就是因为当初有个老头子坑我,韩祁白出面化解,否则,我奶奶一定挺不过去那段日子。

但我可不是傻子,我早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年任人欺负的寒霜了。

哦……除了池琛,他不是人,是鬼。

“小兄弟?里面儿请儿?”

老板又喊了一声,那贼眉鼠目看着忒让人烦,但天色已晚,周围没有一家开门,我也只好点点头,却不想正要走进去的时候,我目光不经意一瞥,看见了……羽毛。

顿时,脚迈不进去了。

这家店,属轻羽门。

这家店,是个黑店。

“小兄弟?”

我抬眸看着这家古董铺子,一眼扫出来屋内全部都是赝品,不知道坑了多少人,转身冷冷道:“我不卖了。”

“咦?”

身后那老板发出细细的惊讶声。

我走出去,搂着池琛起来。

池琛紧皱着眉头,刚断了一臂的他脸色惨白的很,看起来十分虚弱,被我这么抓着也没醒。

看来,他是真睡了。

我单手搂着池琛的腰,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得到那空荡荡的袖子,不断的摩擦着我,同时间……还有股幽凉。

我来不及欣赏他的花玉臂,此刻我只想赶紧走。

不料那老板居然追了出来,“你走什么呀?来都来了!快进来吧!”

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铁定有鬼。傻子才留下!

我自是扶着昏睡的池琛继续往前走,不料那老板还是死缠着:“别走啊,哎,你们——”

下一秒,池琛突然脊背挺拔,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我微微一怔,握着他胳膊的手,手心竟然有些发痒,一直,痒到了心里去。

“你……你休息好了?”

我猜测他是给我缓蛊,所以才会疲惫,池琛没理我,回眸一反方才疲惫之态,双眸里满是凌厉的冷光,他恶狠狠地看着那老板,阴恻恻道——

“警告你,惹火我,下场很惨。”

老板脚下一个趔趄,似乎真被池琛吓到了。

我狐疑的看着池琛,池琛也发现了猫腻不成?可他明明睡着觉呐!只可惜,池琛只阴狠了不过三秒,突然间就倒在我肩膀上,不动弹了。

那边儿老板一怔,哈哈哈笑起来,“算了,小老儿不打暗话,小兄弟,你把那包东西留下。”

闻言,我扶住池琛,这次换我来阴冷,我冷笑了声,看着他:“痴人说梦话。”池琛帮我那么多次,虽然说是为了自己不受影响,可他真的很痛吧。

那老板听我这么说来,原本就笑的眯缝眼眯了起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冷光。

此刻,我身体好的很,搂着池琛并不费力。

我将他缓缓的扶着放在椅子上时,手刚巧穿过池琛的罂粟花玉臂,穿过的瞬间,很冷。

我明知道那只是魂魄,还是用手轻轻的在上面划过。

仿佛能感觉到肌肤的柔软。

那厢儿老板一拍手,店里蹭蹭的蹿出来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

这几个壮汉,我还不放在眼里。

其实走江湖的,最怕就是碰上轻羽门。

轻羽门的店,你黑他更黑,你强他就骗,骗不过就偷,偷了就逃……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门派,听说轻羽门门主重病在床,无法出来主持局面,再加上大家抓不住轻羽门便放弃了。

当然,最主要还是,轻羽门人里皆美人儿……

比如,杨华。

面前灯光下,池琛表情又开始放松,他睡的一如上次那般香沉,仿佛没有痛,没有忧伤,什么都没有。

像是个孩子,毫不设防。

“臭小子,爷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包里的那些玩意儿带着十足阴气,是墓里头的东西,我看你年纪不大,估计不知道,而且这里头,说不定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把东西交来给我,我还……”

杨华的事已经让我对轻羽门很不爽了,之前也遇到过几次,但那时候我们一伙人看起来穷哈哈的,不是轻羽门的目标。

要不是江户川的身份,估计杨华也不会对池琛抛橄榄枝。

如今初次打上照面,我看着这獐头鼠目的男人就忍不住的愤怒。

“你们吵到他睡觉了。”我站直身子,冷冷望着他们,共有六个人,五个壮汉,其中一个下盘十分的稳,应该是个厉害角色。

我和池琛的军刀都落在了斗附近,若是用改良绳索……应该有七成胜算。

那老板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睡觉?我看是吓昏过去吧!”

我不多言,飞快的朝着他们跑去,趁着这里没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怕时间长了出问题。

那獐头鼠目男被我突如其来的奔跑吓到,往后一退,一招手声音尖锐道:“看来这小子是疯了,你们上,记得别打到他背后的包!!!”

几个壮汉迎面而来。

这些棍棒看似无眼,却可以预判。

判断他们的速度和力量,估计出那些棍棒会在什么地方落下,然后,提前躲开便是。

我腰身一软,下腰从他们棍棒下逃走。

在他们棍棒落了个空的时候,一个翻身,改良绳索完美出卡,在他们诧异的三秒钟,我悬在空中,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向三个人的脖侧动脉踹去!

电影里那些砍脖子侧就昏倒,是真的。不过,这需要把握力度。

稍有不慎就不是昏倒,而是致死。

我不想取人性命……

到第四个壮汉的时候,那家伙的棍子眼看着就要打到了我的腿,我运用绳索迅速躲了开。

这下,只有两个人了,我微微喘着粗气,我的打火机不知道被池琛拿到哪里去了。

没有这些东西,我说过,以少胜多那是傻子。

但是……

我看着远处睡的香沉的池琛——

我……竟为他当了两回傻子。

船上一次,这里,又一次。

“好小子,有点本事!”

那个下盘较稳的壮汉发出一声冷笑。

我知道他厉害,但在气势上,我不能输给任何人。

我冷笑一声道:“现在你们乖乖的准备二十万,我会把包放在地上,咱们就此两清……”

不料,那老板还没回答,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温柔笑语——

“那可不行,张翰,杀了他。”

“是,堂主!”

远处,老板眼睛一眯——

“既然堂主发话!东西不要了!全力杀了这臭小子!”

该死……我万万没想到杨华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杨华竟是堂主,怪不得她出现的悄无声息,离去也毫无痕迹。

品门中,堂主分布在全国各出,每一个地方都有堂主。

杨华应该是云南这里的堂主了。

看来,我今天有一场恶战要斗。好久没有舒缓筋骨了,我警惕的审视这几个人,余光却不受控制的看着杨华。

那厢儿,杨华缓缓地在池琛面前蹲了下来,声音柔柔的:“江户川,我们又见面了。”

我压下心中的不悦,想着怎么对付面前这两个。

而杨华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呀”的发出一声惊呼——

“你……你的胳膊怎么了!”

我看着她抬起手,终于忍不住了。

“你别碰他!”

我迅速朝着她那边滑落,想给脚下的壮汉来个出其不意。可他们尾随与我,我若落下,势必会被打到……

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不了就挨一下!

杨华的手已经扶在池琛脸上——

“这是痛昏过去了吗?唉,二少,你就算是断袖又如何?我也依然想要当一当江夫人的……”

我怒道了句“你少放屁”从空中落下,一脚踹昏了另外一个有胜算的,剩下的那位练家子的,是怎么也躲不开了……我迅速抬起手,狠狠吃了他一记闷棍,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手臂上的疼,让我身子一晃,脸色一白。

我狠狠得咬牙,朝着杨华那边走。

“妈的!我让你别碰他!”

我忍不住爆了粗口,可杨华理都不理我,她扶起昏睡的池琛,往前走去,边走边冷声吩咐道:“张翰,把他杀了,记得别留下什么痕迹。”

我脚步一个踉跄,迅速往后翻了几翻,而那老板刚巧端着枪出来,我正好跳到他面前,在他诧异中,一拳把他撂倒。

但是该死的……

我不会用枪!

那厢儿,张翰应了声“是”,再度朝我跑来!

我赶紧用改良绳索又飞到半空中去。

躲开了棍棒的劈!

我气喘吁吁,心慌无比,踉跄着躲开张翰的一次次攻击。

之前,我和四名壮汉的纠缠,已耗费大半力气,如果要对付这个壮汉,肯定要废些功夫。

那池琛……也不知道被带去哪儿!

池琛现在是昏睡状态,基本上是任人宰割的!

可恶!

我一边和张翰斗着一边担心着越发的力不从心,只能靠着改良绳索逃离。

只是,张翰聪明极了,将我的改良绳索直接绕在了他的棍子上,用力一扯,我迅速把改良绳索从腰间扔了出来,这下……

完完全全躲不过了!

那厢儿,张翰冷笑三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臭小子,这次,你可逃不过了!”

我赤手空拳,一只胳膊还不断的痛着,骨头估计是碎了。

转身攀附着墙面就往上爬,壮汉哪容我跑?

我身后一股疾风划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陆九重的声音——

“敢打我奶奶?作死的东西!”

继而我只听见张翰一声闷哼,棍棒落地,下一秒身旁淡淡的香味袭来,陆九重把我从房檐边儿上抱了下来,“奶奶,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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