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的走到曲子晋身旁,柳絮定定看着,眼底满是想念。分开了整整两天,她终于能近距离的凝视,深爱之人。
曲子晋还带着氧气罩,脸色是羸弱的苍白,看的柳絮心疼不已。深邃如浩瀚星空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遮住了眼底会闪烁的流光。

连英俊如昔的脸庞上都有细碎的伤口,更被说身上其他地方遭的罪。曲子晋的身形属于高大形,如今在宽大病号服衬托下,却显得格外瘦弱。

柳絮看的心疼,眼里有泪花闪烁,却没落下来。现在,远不是该哭泣的时候,本想握住曲子晋的手,却在看到他双手连指尖都被缠满纱布时,柳絮伸出去的手硬生生顿在半空,心头忽然涌上无数的难过。

曲子晋为了她,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她碰了不会疼的地方。

撑着身体在床边坐下,窗外夜色沉沉,屋内柳絮却没开灯,任由皎洁的月光洒了进来,将曲子晋笼罩其中。

痴痴的凝着曲子晋的脸,柳絮舍不得转动一下眼珠子,只怕错过了什么。

醒来后,有很多话想对曲子晋说,可当到了跟前,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窗外,一阵清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细听竟像极了久未见面的情人,细细的低喃。

盯着曲子晋看了很久,久到身体都有些麻木了,柳絮才慢吞吞的挪动了一个姿势,低低的诉说声亦在宁静的病房上空响起。

嗓音柔和而空灵,饱含对过去美好回忆的怀念,柳絮在絮絮叨叨着过去,与曲子晋相处间的点点滴滴。

“子晋,今晚月色很美,让我想起了,那晚我们依偎着彼此一起赏月的场景。”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今晚就和那晚一样,可是只剩下我一人。”

“子晋,以前你每次对我说暧昧流氓的话时,我总是不悦的瞪你,阻止你说,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会了。”

“你说多少,我都听着,认真的听着。”凌晨的夜很静,唯有柳絮轻柔的嗓音在空气中徘徊。

时而欢喜,时而嗔怪,时而语气平静,这些组成她和曲子晋的过往。

“子晋,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不醒,我的心就乱成一团,就好像没了主心骨。只要你肯醒来,什么我都依你。”

夜色渐深,说到最后,柳絮将脸埋进床单低声啜泣着。明明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哭

,要坚强。

然到最后,还是忍不住。

在外人面前可以装的很坚强,可一到曲子晋面前,就不由自主的想释放全部的脆弱,许是因为,早已习惯他的守护。

“子晋,你就是我全部的世界,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柳絮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像想往常一样缩进曲子晋的怀里,然又不敢。

曲子晋的身上有伤。

叨叨了不知多久,忽然有敲门声响起,柳絮从膝盖中抬起脑袋,就看到自家父母点着脚尖,隔着玻璃眼含担忧的望着她。

在两人看不见的角落,柳絮抹了抹眼泪,顺带调整了下表情,觉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走。因许久维持一个姿势,肢体变得僵硬,柳絮挪动的脚步很慢。

“爸妈,你们快去睡吧,不用担心我。”杨秀娟和柳岸远还没开口,柳絮就猜到两人要说什么先出声。

“可……”看了眼柳絮身后,杨秀娟也将声音压低,“小絮,天这么晚了,你去歇会儿吧,这儿我和你爸替你守着。”

从悲伤中缓过劲来的柳絮,知道受伤这两天他们也累坏了,于是摇摇头,眼底很坚持,“爸妈,真不用,我白天睡了一天这会儿睡不着正好陪子晋说说话。倒是你们,为我操了不少的心,快去睡吧。”

杨秀娟和柳岸远没动。明明柳絮看着和平日里无异,可身为父母,却冥冥之中知道,柳絮心底压抑了太多的东西。

不释放出来,只会越积越多,终有一天会爆发。

“爸妈,你们就听我这一回,再说了明天我还指望着你们帮我守子晋呢。”知道自家父母不放心自己,柳絮冲两人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让两人睡觉。

“小絮……”杨秀娟还是有些犹豫。

“妈,你就别担心这担心那的了,如果真困了,我会乖乖去睡觉的。”话落柔柔的目光落在腹部继续道,“我会掌握好分寸,毕竟,我现在是两个人。”

见柳絮还惦记着腹中的孩子,杨秀娟和柳岸远深叹一口气,临走前却不忘叮嘱柳絮,“熬不住的时候一定要去睡觉。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要给我跟你爸说。”

柳絮含笑点头,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走廊重新恢复寂静,柳絮才转身,又进了重症监护病房。

曲子晋仍旧安静的躺在那里,姿势和出来前一模一样,柳絮一直没碰曲子晋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落在了他的脸上。

只有脸,受的伤最轻。

“子晋,我会等着你醒来。你不醒,我就一直等。”时光静静的流逝,一眨眼漆黑的夜,突然被一道亮光劈开,再接着,从劈开的缝隙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清晨,鸟儿们起床,欢快的鸣叫着迎接新的一天,而此时,柳絮再也撑不住,一手温柔的抚着曲子晋的脸庞,一手垫着下巴,睡了过去。

薛以白进来看曲子晋的情况时,就看到这样一幕。缩成一团匍匐在床边的柳絮,睡觉的姿势,就好像一个无助的婴儿,许是谁的并不安稳,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明晃晃的日光照了进来,打在两人身上,画面极静,静的好似一幅画。

看了眼连接着曲子晋身体的医学仪器,见上面显示的心跳曲线有回归正常的趋势,薛以白默默舒了口气。

再然后,拿了一床毛毯给柳絮搭在肩头。

几乎是毛毯触及到肩膀的刹那,柳絮骤然睁眼,头直挺挺的抬了起来,惊呼声脱口而出,“子晋,你醒了?”

下一秒,视野所及,曲子晋仍旧安静的躺着,柳絮眼里涌过浓浓的失望。看到肩膀上的毛毯时,回头。

“以白,你来了。”对上薛以白温和的眼睛,柳絮笑了下,继而推开把位置让给薛以白,好让他近距离的检查曲子晋。

微微颔首,薛以白的笑容很温暖绅士,不再有曾经让柳絮困扰的眼神。此刻的他们,真的,只是朋友。

给曲子晋做了一遍细致的检查,薛以白回头冲着柳絮笑,笑容透着希望,“最快,今晚他就能醒过来了。”

惊喜来的太快,快到了柳絮听了消息后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好久才反应过来,无措的站在原地,一遍遍的问薛以白,“真的吗?真的吗?”

薛以白耐心的一遍遍回应。对话别人听来枯燥单调而无味,但其中,却包含了柳絮无数的欣喜。

看着柳絮欢喜不已的模样,薛以白浅浅的笑着,“最早今晚才醒,你一夜没睡,先休息会儿养足精神,等他醒来看到你精神很好,也不会再担心挂念你,伤自然恢复的就快些。”

薛以白知道,怎么劝柳絮最有效。因为,只要搬出曲子晋,无论让柳絮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并甘之如饴。

“好。”想到曲子晋很快就能醒过来,柳絮兴奋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末了指向曲子晋隔壁的一张病床问薛以白,“我能在那儿睡吗?”

薛以白点头,柳絮脸色喜色更甚,麻溜的脱了鞋蹭进被窝,却是侧躺,这样的姿势,和曲子晋面对面,一睁眼,就能看到。

气氛突然宁静下来,带着股祥和,薛以白不便多呆叮嘱了柳絮一句有事叫他,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合上门后,薛以白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凝望着里面。

他没有告诉柳絮的是,在给曲子晋做手术的过程以及后来的度过危险期,曲子晋做了什么。

似乎有心愿未了,曲子晋的求生欲望很强,强烈到了,让见惯生死的薛以白,都感到恐怖。

记得,在手术过程中,曲子晋的心跳一度濒临直线,在场的医生甚至包括他都认为曲子晋无生还的可能时,他却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处于重度昏迷状态,薄唇却有意识的蠕动着,咬字的声音极轻,必须把耳朵凑到他唇边,才能听清楚曲子晋说的是什么。

曲子晋唤的,是柳絮的名字。

徘徊在生死边缘,曲子晋都念念不忘柳絮。这份浓烈的爱,远不是他薛以白能够做到企及的。

对了,他还听说一个插曲。

两人是同时被送到医院,而且是以紧紧相拥任何人都拆不开的姿势,他虽没亲眼见到,亦能想象得的出医护人员面对此情此景的震撼,以及为难。

曲子晋伤势极重,不立即抢救肯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这世上,能劝动曲子晋,左右他情绪的人,只有柳絮。

可她当时,也陷入昏迷。

就在医护人员想尽办法都束手无策,曲子辰急的团团转无心之下说了一句,曲子晋像是完成使命般,张开了双臂。

曲子辰的原话是,“我哥脑子是不是水进太多了,现下两人找到了,可他死不松手,再这样下去,不止他的命,连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准也……”

话没说完,曲子晋冥冥之中好似听到,骤然松手。守着两人的医护人员愣了数秒,反应过来后,立即上前将人抬进手术室。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