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夜在亥时三刻才回来,衣衫褴褛还染了很多血,手上的长剑也断了两截,一截在他手里提着,一截扎在他心口上。七弦趴在睡榻上假寐,司墨暂时不想跟她待在同一个屋里,挪到内室睡觉,他到底睡没睡她不清楚,但在她看到庚夜发出的尖叫声过后,司墨染恰好打开门扉,步出来。
七弦想起他现在不想看到她的脸,于是忍着没转回头,而是直直的观察庚夜身上的伤势,琢磨着是否有必要带他去给灵均看看。

司墨染从她身边走过,搀起站不稳的庚夜:“怎么了?翠烟楼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伤成这样?”

他语气森冷,似是随时要杀人泄愤,七弦讶异的退了几步看着他的侧脸,那样隐忍的怒气还是第一次见到,翠烟楼发生什么大事了吗?记得他之前是叫庚夜提前1个时辰监视帝皇和左相的,但庚夜却直到现在才回来,不是他早被人拦住了,便是有了不得不继续监视下去的理由了吧。在这个节骨眼上的大事,她想大约跟帝皇脱不了关系。

果然,庚夜咳出堵在堵在嗓眼里的污血,断断续续道:“帝皇跟左相一开始只是说些国家大计的问题,但后来有个侍卫禀告了什么,我停不清,但一定是大事,因为帝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然后属下就见他传唤翠烟楼的老鸨吩咐一些事,我想继续监视下去的话,一定会知道什么,大约两盏茶的功夫,老鸨带铸剑阁的大公子过来了,然后他们商量怎么对付大公子,听到这里,我担心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就赶紧赶回来,但却立刻被高灵修发现了,属下与他一场恶战,终是不敌,属下惭愧。”

七弦曾从陶子栖口中听说过,高灵修在14岁那年就斩获了渊栖第一剑客的尊号,迄今无人能胜过他,庚夜与他对决竟然还能活下来,看来司墨染的手下也不是凑数的。

不过,竟然连左相都跟帝皇合作对付司墨染,难道说他已经知道司墨染不是他的孩子?但纵使如此,司墨染也是他一手抚养大的,他怎能这么快就转了心与他针锋相对,真够冷酷的。

七弦以为司墨染会伤心会愤怒,但是他听了庚夜的话后反而没了表情,俊颜上只余比冰雪还要寒冷的漠然,这种漠然冻结了七弦的心脏,让她忍不住的捂着心脏向后退了三步。

她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在东水国被灭,她眼睁睁的看着霓裳从祭天塔上跃下却无能为力,霓裳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不是百谷崖的人,不会利用她或者伤害她,有时还会从深海底取好大的珍珠给她作灯用,得到什么奇珍异裹时也会偷偷的瞒着巫婆给她送来。霓裳死的时候她刚好被巫婆发现囚禁山神霓虹之事,她得到东水国发生战争赶去救霓裳却在半路被巫婆截住,并封印。

就是因为她没有及时赶去,才让霓裳遭遇了这么多痛苦的事,才让十四公主也遭遇了这么多痛苦的事,才让她自己痛苦,所以她痛恨巫婆,恨到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百谷崖。

现在她对司墨染有了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呢?她也不太明白,可能是因为是他帮助她掏出百谷崖,所以她必须向他报恩吧。

她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仔细想一想,其实会找到很多,比如替向帝皇复仇,比如向左相复仇。

是的,向左相复仇。

她看到了,司墨染脸上隐藏的对左相的杀意。原因自然就是庚夜带回来的话。

司墨染接下来要怎么做?翠烟楼的此次夜谈把帝皇和左相绑在了一起,他向乙方复仇就意味着对这两人的复仇拉开了序幕。从今以后,她需要密切注意司墨染的动作,一旦他开始行动,她便会抢在他之前为他完成复仇——就当做他救她逃出百谷崖的报酬吧。

她没有机会把庚夜送给灵均,因为司墨染手下有一人刚好是医者。庚夜伤势太重,不能随意移动,所以司墨染就把医者招到了云浮楼,七弦见到那位医者时震惊的不能自己。

这医者原来是四相窟的阿桐。

她不是跟折疏回四相窟了么?这么还在此处?而且据灵均说司墨染已经知道了阿桐的细作身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还是说灵均带回去的情报是假的?

七弦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她很久费心费神的思考过太过复杂的问题,偶尔为之果真十分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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