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豚肉,便是猪肉。

在古时达官贵人们以食牛羊为尊贵,却不代表猪肉不被接受。

事实上唐时,豚肉便成为餐桌上一道佳肴。而于普通百姓而言,能日食豚肉,绝对是一桩美事,幸事。特别在东京汴梁,每日消耗豚肉,不可以数计,数量极为惊人。如此才使得开封城内,肉摊林立……

只是国有国法,行有行规。

贩卖豚肉和宰杀生猪,划分极为明确。

按照开封府的规矩,贩卖私自屠宰的生肉,属于百分之百的违法行为。

一般而言,市面上贩卖的生肉,都是在专门的店铺进行屠宰,而后拿到市面上贩卖。玉家铺子的生肉,此前都是由宜男桥蒋十五那里供应,每天天不亮,蒋十五就会让人推着车子,把生肉送, 到铺子里。

可现在,蒋十五停止供应生肉。

而其他屠户,也都表示不敢供应生肉给玉家铺子,就让玉尹陷入尴境地。没有生肉,那玉家铺子拿什么来贩卖?又靠什么来赚钱还债?

郭京这一手釜底抽薪,倒真是毒辣!

其实,玉尹狠一点,真要是逼着蒋十五他们供应生肉,蒋十五也不敢拒绝。偏他虽有一帮闲汉,却不恃强凌弱,平日里大抵守着规矩。

蒋十五他们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敢停止供应。

如果玉尹也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说不定蒋十五这些人也不敢答应。

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

玉尹强则强矣,却终究少了郭京那种不择手段的狠毒。

“九儿姐,这贩卖私自宰杀的生肉,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要被官府处罚?”

“那你准备怎么办?”

燕奴立刻反问一句,让玉尹哑口无言。

其实,私自屠杀,和定点屠杀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对于开封府的市民而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定。玉尹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半晌后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法子……不过,你知道从何处购置?”

“这件事,你最好还是找四六叔打听一下。

他在这行当干的长久,认识的人也多,肯定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玉尹有些为难道:“可是罗一刀已经辞工了啊。”

周燕奴一听,那双妩媚的大眼睛瞟了玉尹一眼,叹口气道:“四六叔辞工,那也是迫于无奈之举。再说了,咱们也不需要他复工,只是打听一些门路。若是连这点事情他都不肯帮忙,才真是没有了良心。

你一会儿带上两瓶苏州齐云清露过去,四六叔最喜欢这种口味的酒水。”

玉尹一咧嘴,暗地里猛撮牙花子。

齐云清露?

七十文一瓶,是道地的好酒。

可事情到这个份上,玉尹也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他答应一声,招手示意小七过来,让他去丰乐楼买酒,自己则在铺子里看着。

过了正午最忙碌的辰光,燕奴回家去了。

玉尹则带着两瓶齐云清露,直奔罗四六的住处而去。

罗一刀家住金梁桥下,也算是一处繁华之所。

玉尹找到罗一刀的住处,推门走进去,就见罗一刀正坐在水井旁磨刀。

当看到玉尹进来,罗一刀顿时露出了羞愧之色,忙起身相迎。

罗一刀的个头不高,也就在172左右。

肤色古铜,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只是那双眼睛,极为有神。身着一件灰色的短襦,腰间系着一根腰带,赤着双脚,感觉着有些局促。

“小乙哥,你怎么来了?”

罗一刀连忙从屋子里搬出一个马扎,请玉尹坐下。

“四六叔,别忙活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罗一刀在一旁坐下,苦笑道:“小乙哥,老罗对不起你……在这个时候辞工,并非我所愿,实在是无奈之举。郭三黑子整日里寻我家里人麻烦,明言若我上工,就是和他过不去。小乙哥也知道,我妻走得早,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小子。若是被郭三黑子坏了,老罗家就要……

实在抱歉,我帮不了你,请小乙哥宽恕则个。”

玉尹闻听,微微一笑,“四六叔,我今日来,并不是找你上工。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怪不得你。这笔帐,我早晚会和郭少三清算。今日登门,小乙真是走投无路,想要请四六叔指条明路。”

玉尹把姿态摆的很低,让罗一刀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玉尹从来都是嚣张跋扈,似乎除了他老爹和周教头两个之外,谁都不服气。可是今天,他居然向自己低头,也让罗一刀心里的愧疚感越发强烈。小乙如果不是给逼得急了,怕也不会如此。

但愿得他经此磨难,以后能多长一个心眼儿。

“小乙哥莫如此,是老罗对不住你。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老罗不为难,绝不推辞。”

见罗一刀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玉尹也安心不少。于是,他把玉家铺子而今的状况详详细细与罗一刀说了一遍,最后道:“四六叔,小乙也知,这事情让你为难。可想了许久,却想不出一个能帮我的人,所以才厚颜登门,请四六叔能指一条明路,小乙和浑家,感激不尽。”

罗一刀笑了!

“我当什么事,原来如此。

小乙哥却是糊涂了,你莫非以为这开封府的铺子,都是正正经经的营生?

虽说每天都会宰杀几万头生猪,可开封府那么多铺子,如何能供的上?这私下里杀猪贩卖,也很平常。不少人一早就这么做,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破罢了。不过,这事情却要私下里进行,不能被人知晓。若是走了风声,大家都吃罪不起……小乙哥,三思啊。”

玉尹从罗一刀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

“四六叔的意思,是不能在城里宰杀?”

“没错。”

“那……”

罗一刀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往外看了一眼。见门口没什么人,于是便关了院门,重回座位。

他压低声音道:“不瞒小乙哥,老罗以前,就是专门为人宰杀生猪,所以还算清楚里面的门道。只是宰杀生猪可以,绝不能让生猪入南熏门,否则就是坏了章法。以前,我在城外五里店倒是有一个地方可以宰杀生猪,而且不被人知晓。不过这些年收了手,就再没去过。”

“五里店?”

罗一刀点头道:“小乙哥若信得过我,傍晚时我去看街亭那边带你买两三头生猪,而后送去五里店。只是,这年纪大了,恐怕无法帮你宰杀,还要靠你自己才行。就是不知小乙哥,是否能做得这勾当呢?”

玉尹苦笑道:“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做不做得?”

“那好,你只管戌时前,在五里店等着就是,我到时候前去寻你。”

“那就拜托四六叔。”

玉尹也不啰嗦,站起来向罗一刀道了声谢,便告辞离去。

看着玉尹的背影,罗一刀突然长叹一声,轻轻摇头,仿佛自言自语道:“小乙哥若能早些晓事,何至于而今如此狼狈?不过不算晚,总算来得及!不管怎样,而今的小乙哥,看上去却是比以前,要沉稳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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