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起先一直没明白,周道务会同意让古灵珊上车的意图,直到到了城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她才知道有时靠脸熟办事要方便许多。
原本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是不应该让他们出去的,周道务也提前让临川装病,将她抱在怀里,并叮嘱她不要说话。

“是我。”古灵珊挑开车帘道,“不认识我了?”

“是古姑娘。”城门的看守笑呵呵道,“这么晚了,你要出城?”

“是啊,我朋友病得不行了,拖延不下去了,想赶回老家再见家里人一面,张大哥,你帮个忙,让我过去吧。”

“这不好办,最近长安那边下了令,到处都要戒严,不太好放人。”

“我这真是急事儿,要是一个没赶上,我这朋友见不上亲人最后一面,抱憾终身。咱们要是拦着,也损阴德,是不是?”

临川这会儿整张脸埋在周道务胸口,只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的,古灵珊真就靠着她那张脸,让一行人得以在此时出城。

“好了。”周道务虽这样说,却依旧将临川抱在怀里,垂眼温柔地看着她,“不然你睡会儿?”

“你们,注意影响。”古灵珊不乐意道,“这里有个大活人呢,能不能不要这么腻歪?”

周道务笑道:“多谢古姑娘。”

古灵珊得意道:“我说了,在我的地盘,我可不怕你。”

周道务看看车外,若有所思道:“现在应该已经出了你的地盘了。”

古灵珊急色毕现:“你可别过河拆桥!你要是敢丢我下去,我马上回去找人来抓你们!”

周道务没再说话,车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滚滚的车轮声不断地响着,快速疾奔,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距离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城镇有些距离,因此今晚他们只能露宿在外。

上一次逃出长安的时候,临川也有在野外过宿的经历。当时她什么都不懂,一个人抱着包袱害怕了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被大清早就起来的飞鸟惊醒,别提多狼狈了。

这一回有周道务在身边,临川觉得有了个特别安稳的靠山,只是这一次她睡不着的原因不是害怕会遇到山里的野兽,而是因为周道务不睡,她也就睡不着。

古灵珊经过这一番闹腾,早就呼呼大睡。

原本周道务就陪在临川身边,临川知道他想等自己睡着,所以一直闭着眼。

尽管此时他们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但正是有周道务的陪伴,令这样的风餐露宿都平添了一丝温馨。

临川靠在周道务怀里不做声。

周道务以为临川入了梦,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

临川睁开眼,见周道务一个人去了一边的草丛里,很久都没有回来。她向一边的侍卫示意,让他不要做声,拿起周道务临走前盖在她身上的外衫去找人了。

夜色沉沉,周道务就站在火光几乎照不到的地方,幽幽的一个剪影,默然站在寂静无声的荒野中,正如那深沉的夜幕,有无边愁绪。

临川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将外衫披在他身上时。

周道务惊讶地看着临川,此间光线太暗,他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在刹那的意外后,他马上认出了临川,眼中转而弥漫开笑意,正如他每一次安慰她时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等十哥的消息,不然,你先回长安吧。”临川知道周道务一定比她更紧张这次的事。

“等把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周道务将外衫脱下,披在临川身上,还不许她推辞,硬是收紧了领口。

临川不挣扎,反正她肯定是周道务的手下败将,只是因为他对她的好,让她越发的愧疚,总想做一些事来回报他。

可一直以来,临川自都在接受周道务的给予,这不免令她有些沮丧:“就连一件衣服我都不能帮你穿上,你说,你要我,有何用?”

“你是用来疼的……”

“但我们现在等同于逃难,你要顾全大局,还要照顾我,我觉得自己跟废人没两样。”

“那你想做什么?”

周道务的这个问题临川还真答不上来:“我好像除了接受你们的保护,什么都做不了。”

周道务解下临川身上的外衫披在自己身上,临川笑睨了他一眼,他再将临川抱住,在她耳畔柔声道:“我们将来的路还很长,我会带着你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如果有些路难走,我就抱着你过去,等到了平地,我们再并肩而行。这是作为你将来的夫婿,应该尽的责任。”

临川的心头犹如春风过境,瞬间百花齐放,脸上的笑容是掩藏不住了,眼底的笑意更是无从隐瞒,她却嘴硬道:“什么未来夫婿,我可没答应。”

“古灵珊只是上了我的车,都要听我的,你这会儿就在我怀里,你敢说不?”暗夜里周道务的眸光闪亮如星,正是让临川不由自主就去相信他的模样。

“大胆,你敢这样跟本公主……?”临川住了口。

“虽然可能以后你会失去大唐公主这个身份,不过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公主,将要用一生去呵护珍惜的公主。”周道务在临川额上落了一个吻,很轻却无比小心翼翼,如同宣誓那样郑重,“委屈你了,临川。”

“以后这世上就没有临川公主了,你可以叫我孟姜。”

周道务故作沉吟:“我还想换个称呼,不过不是现在。”

“就你鬼主意多。”临川笑嗔道,双臂已经不自觉地抱紧了周道务,“周道务,我还是觉得这件事风险太大,我担心十哥在长安随时会出事,还有姝颜他们。如果真的因为我,连累了他们,我就算多死几次,也还是对不住他们。”

周道务双手托起临川的脸,指腹轻轻摩挲,一字一句道:“如果天塌下来,我帮你撑着。如果有刀要落下来,我必定帮你挡着。只要我没有倒下,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会……”

就如同上一次在长安郊外那样,临川踮起脚靠近周道务,堵住了他接下去要说的那些让人害怕发生的事。

周道务说这种事应该由他来做,但临川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就当是她心急,也是因为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做来表达内心情感的行为。

她主动亲了周道务,在荒草丛生的野外,在如同泼墨一般的夜色里,在她和他一起为了他们的将来而努力的半道上,在他又一次向她保证的诚挚和温柔里。

临川唯有用这个吻告诉他——我爱你,如你爱我那样,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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