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的时候,临川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火急火燎地想要回来。
临川原本确实想一个人策马赶回长安,兴许还能追上钱归我他们,但李慎硬是把她拦了下来:“作为大唐的公主,私自出奔皇宫已经很失身份,如果再冲撞了回去,父皇必定气上加气,更不会放过他。”

“十哥你这话说得没错,不过追究根本,你是怕我再逃走吧?”临川反问。

李慎并未对此作出回应,但临川深知这个亲哥哥断然不会陷害自己,她便在答应在李慎的护送下一路回去长安。

在到达长安的那一刻,临川看见李慎如释重负的表情,大概是在说,终于能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了。

“十一妹,你可千万记得,父皇现在的气还没消,回头见了人,千万以安抚父皇为重。”李慎骑着马,慢悠悠地陪在临川的车架边。

“我当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但我还知道你心里记挂着那个钱归我。这一天天催我赶紧回长安的样子,就像怕你那心上人跑了似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李慎晃着身子,笑看着临川,就和看笑话似的。

“那是你没心上人,你要是有了,保准比我还心急呢。”临川忍不住又向前头探了探路,催促道,“快点,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赶紧。”

李慎没搭理临川,悠然自得地看着街景:“你说父皇会怎么罚你?”

临川一心记挂着钱归我的安危,早把这事儿抛九霄云外去了,经李慎这样一提醒,她还真有些担心起来:“别看父皇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真到了关键时刻,可不会偏袒谁,太子哥哥当初犯了错,还被重罚了,这次我是私自逃出长安,可比太子哥哥调皮捣蛋的罪名大多了。”

见看临川蔫了,李慎幸灾乐祸道:“所以,你听十哥我的,回去之后,千万别提那个钱归我,诚心诚意地认错,好好地当一阵子乖女儿,母妃那么疼你,肯定不会忍心罚你,再请她去向父皇求情,这事儿就解决了。”

“但是钱归我……”临川不放弃道。

李慎打断道:“钱什么我,没什么钱归我,你安安生生先把自己那关过了再去想救人的事。”

李慎说的有道理,临川思前想后,也只能照办了,但在去见当今圣上之前,她特意叮嘱了李慎:“你得替我看着,钱归我要是出了事,回头我一定找你算账。”

李慎看着临川,特别痛心疾首:“我心疼父皇和母妃,这姑娘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已经朝外拐了。”

临川不放心地又盯着李慎念叨了好几次,李慎终于忍不住了,直把临川往里头推:“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进去吧。”

来接临川的是已经服侍她多年的宫女束晴:“公主,你可回来了,这些天,把我奴婢们急坏了。”

束晴在前头引路,临川趁机打听宫里的情况:“父皇和母妃近来可好?他们生气么?生多大的气?”

“陛下气了好几天,都是贵妃娘娘在一旁劝着。娘娘在公主走后一直愁眉不展,听说公主终于要回来了,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

“咱们这是去见我母妃?”

“陛下这会儿还在跟大人们商量国事,贵妃娘娘说先请公主去她那儿。”

知道情况比自己想的轻松一些,临川不由舒了口气,

临川赶紧跟着束晴去见了韦贵妃,心里也一直记着李慎说的话,只字不提钱归我,不过起初也没机会让她开口。

几个月不见,韦贵妃已然清瘦了不少,临川看着都有些心疼。

“临川。”韦贵妃一见临川就快步过来,一把将宝贝女儿抱在了怀里。

这些日子在外漂泊,尤其是被杜崇俭掳去西域的那段时间,临川格外想家。如今终于回到长安,见到生母,她已经有些想哭了。只是又听韦贵妃声音发颤着叫自己,临川心头一酸,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争着往外流。

回来之前,临川就做好了聆训的准备,因此韦贵妃不开口,临川对之前的一切都讳莫如深。

韦贵妃拉着临川坐下,把她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好好的宫里不待,非要跑出去,看看把你辛苦的,都瘦了好几圈了。”

临川低着头,不说话。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你,就怕你在外头出事,要不是……”

见韦贵妃欲言又止,临川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抬头问道:“要不是什么?”

韦贵妃微微沉下脸:“要不是皇天保佑,你还能安安全全地回来?你怎么会被人掳去西域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太宗皇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威严沉稳。

韦贵妃立刻起身迎接,临川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自己抢先认错真是不会有错,李慎三申五令的事,她可不能忘了。

太宗皇帝就站在临川面前,而临川把头垂得老低,可不敢有别的动作——李慎告诉她的,认错贵在诚意,头垂低一些,看起来更有诚心,伏地就不用了,那样太夸张反而不见得讨好。

临川身前留下一片阴影,周围很安静,没人敢出声,静得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韦贵妃率先打破了此时凝重的气氛:“陛下,临川才回来,还带着一身风尘,就让她起来吧。”

太宗皇帝应了一声,稍后就提步进了内殿。

束晴要去扶临川,临川抬头问韦贵妃:“这就能起来了?”

“你还想跪着?”韦贵妃轻嗔了一声,立即去追太宗皇帝。

临川赶紧起来,让束晴帮着将身上的尘土都掸干净,再抚平了衣服上的褶子,总之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礼,这才敢前去面见圣驾。

内殿里,太宗皇帝和韦贵妃都已经落座,临川一看这架势就是要三堂会审,于是再一次跪在他们面前:“临川私逃出宫,有违从小教训,有失皇家体面,今来请罪,请父皇责罚。”

太宗皇帝在临川心里是个教时严、亲时慈的父亲,平日里说说笑笑,他们就跟普通人家的父女一样。但他毕竟是大唐的天子,是皇帝,她是太宗皇帝的女儿,也是他的臣民,是要被一视同仁对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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