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提出六十万两白银交给谈玮馨手下那个账房投入到弈战楼的建设中去,叶韬在应付左家的当家人左贺平喋喋不休的关于座钟和音乐盒的探问上足足花去了一个时辰。而在应黄婉的直接邀请造访司徒大人府邸的过程中,司徒大人固然更醉心于为什么叶韬一个少年能够有雕琢出十里烟波那样的心胸和见识,但那并不代表黄婉和他的两个哥哥就没有好奇心。痛定思痛,叶韬索性将一台座钟赠送给了谈玮馨,另一台放在了清洛行舍的大堂里。
一时之间,清洛行舍这家在丹阳充其量算是二线靠后的行舍,变得赫赫有名了起来。清洛行舍原本条件和服务质量就不错,倒也由于这个契机,招徕了许多的生意。好几个本地富翁都在清洛行舍开了房间,似乎很满足于每个时辰的准点报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钟的准确性也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叶韬就在等这样的机会,几乎就在一次算不上什么大场面的午宴上,他就完成了对齐镇涛所说的造势的目标。虽然有些侥幸,但也不得不说,在京城里,在那次午宴上,这几个年轻人的能量是很大的。而这一点,或许正是他们能够成为谈玮馨的座上宾的原因之一吧。

可是,在丹阳城,骤然掀起那么大风浪的叶韬却有些无所适从了。那些来清洛行舍观赏座钟,纷纷向他提出询价的各方来人,几乎没有一个是现在的他得罪得起的。而且,恰如当初齐镇涛所忧虑的,其中不少人的确是打着*的念头来的。一直到谈玮馨居然让鲁丹等人负责保护叶韬在丹阳的安全,也作为他在丹阳四处奔走时候的向导,那些打着*念头的家伙们才悻悻收手,毕竟,那是东平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宠信的人,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叶韬知道,京城这里的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深了些。原先所构想的拍卖会,他自己是无力操持的,哪怕加上杜家也一样。杜家如果吃得开,也就不会在京城只是委委屈屈地设立了一个清洛行舍加上几家酒店就算了的。最终,叶韬投桃报李地将主持拍卖会的事情委托给了左家,与左家约定,左家能够从拍卖所得中抽取一成半作为组织费用。如果不是齐镇涛在座钟的买卖里占据了很大一块,在商言商的左家未必就会那么客气。

叶韬是有些沮丧地,京城的商业圈,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入的。他就像是个从外地挑担来卖货的小贩,只能看着高楼广厦里的众人叫卖自己的货物,而自己,居然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理那些人做什么?丹阳的商业圈的确没那么好进,哪怕是我,当年在没办法表露身份,只能靠手下几个人挂着名来代理的时候,我又是费了多大的精神才进入这个圈子的?挣钱是容易的,但要进入这么个圈落的确麻烦。等你我合资的弈战楼起来了,你还怕他们排斥你?恐怕巴结你都来不及呢。”谈玮馨如是说。

叶韬知道,谈玮馨所说的是事实。财富积聚和地位积累绝非一蹴而就,那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已经在宜城经历过一次这样的过程的叶韬,并不会为了一时受阻而退却,只是……心里有些憋屈而已。

“弈战楼起来了,无论生意好坏,毕竟卖的是玩物。这么一来,我一个百般讨好公主殿下的弄臣形象,也就根深蒂固了吧?”叶韬自我揶揄道。但口气已经轻松了很多。

谈玮馨的眼睛一亮,说:“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看出谈玮馨似乎有些抬杠的意思,叶韬连忙说:“弄臣就弄臣吧,回头造点投石车弩车什么的出来,应该就能扭转形象了,无所谓。这大概就是当手艺人的好处。”

谈玮馨好奇道:“你造的投石车弩车什么的能比东平军队用的那些好?”

叶韬做出一副备受侮辱的样子,说:“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叶韬刻意做出来的委屈的神色极为好玩,惹得谈玮馨轻笑了起来。“东平国的工艺水平的确很高,但是,在物理,数学,几何学等等方面的研究都不够。以传统带学徒的方法来教授技艺,除非师傅的表达能力特别好或者学生比较天才,不然,总的倾向是总体技术水平的下降。我知道兵部的作坊里的教学比较严谨慎密,但工匠归根到底是工匠,没有一个基础,你让工匠怎么领悟数学和物理?没有这些基本工具,你又怎么让工匠们能够造出宏伟的建筑物来?怎么在更广阔的地面上进行并行施工?”

谈玮馨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你准备造什么东西?”

叶韬得意地一笑,却沉默了下来。

“不说就不说,等你造出来了我去看就是了。”谈玮馨不生气,这并不是她的自控能力真的那么强,而是因为,她相信,恐怕会有新的惊喜了。这惊喜不是生煎包,不是音乐盒,也不是能奏出一首拉德斯基进行曲的座钟。或许,给于叶韬足够的时间,他能够将他们所熟悉的城市重新打造一遍,如果必要的话。

就在谈玮馨和叶韬正在聊着些有的没的的同时,拍卖会已经将一笔巨大的金额缺席审判给了他,足足15万两白银。不得不说,丹阳城里的有钱人,的确是富裕得让人发指。早在拍卖会之前,很有职业道德的叶韬没有给进行拍卖的这台座钟安上任何独一无二或者相类似的名号,而是简简单单老老实实地说了这是第一批试制的座钟,大约再过几个月,京城丹阳一定能够有货,虽然限于产量到时候也绝对不可能敞开了供应,但大家在拍卖里还是应该理智一些,但当北城谭家和谈玮馨最喜爱的宁城云窑瓷器的全球独家设计生产销售联合体韩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斗出了火气,这座钟的价格就蹭蹭地朝上冒。而最后收在15万两的时候,并不是韩家不想继续喊价斗下去而是因为他们毕竟不是本地商人,调集银子麻烦,而他们毕竟还要做生意,留足做生意的本钱之后,实在是凑不出更多闲钱了。

“15万两啊……”叶韬默默想着,“开张了。”那表情就像是某个刚刚打劫了一批红货的山贼头子……身边的军师。

“扣去给左家的还有多少?”谈玮馨笑着问道。

“扣去一成半,你说还有多少?”叶韬反问。

“嗯……零头拿出来再去买份礼物,我妹妹要。”谈玮馨说,“你把座钟送了给我,我那个不安分的小妹妹羡慕死了,她还真没什么东西好玩的呢。”

“玩?”叶韬乐呵呵地说:“那么小的小姑娘,长毛绒玩具要不要?”

谈玮馨撇了撇嘴,说:“你的那个小未婚妻,比我妹妹还小呢。再说了,长毛绒玩具?你做得出来?”

叶韬没吭声,他在盘算到底要做出长毛绒玩具意味着什么,想了半天之后,他投降地摇了摇头,说:“算了,太麻烦了。外面的那层东西,稍稍改变一下织法就行,不难。虽然没有机器,但做一套简单的半自动机械来,让人操作来织这种东西也不是做不到。而问题是在颜色上啊。”

谈玮馨丧气地叹了口气,说:“是啊,颜色。现在弄点染料,弄点颜色漂亮的漆水,实在是难极了啊。连你叶氏工坊这天下漆工第一,也就那几种花样吧。好怀念啊,那些漂亮的颜色。”

如果是旁人,或许会更喜欢徜徉于自然的颜色里,而在这个时空,保存得极为完好的自然有充分的条件。但是,谈玮馨不行,她有自己花钱造的花圃,但一年也就那几个花季,要到处跑,去看那些鲜亮的颜色,谈玮馨估计就被折腾死了。还没有弄出能够当作减震器来使用的金属,叶韬也不想弄出半调子的四轮马车来小小改进一下谈玮馨的出行条件,就算造出了四轮马车,在这个时代距离发达还有极为遥远的距离的公路系统上,发挥的地方也有限。要让谈玮馨能够欣赏那些美丽的颜色,难道还要先学习罗马弄出一套能够横越千年依然留存着痕迹,几乎已经可以称为不朽的道路系统?那未免花费有些大了。但是,做出一些颜色鲜亮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可能也不算什么。只是……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呃……其实,哪怕是荧光色,我也能弄出来,可是呢,现在没有可靠的媒染剂,洗洗就要褪色的。要保持色彩持久鲜亮,就要开发奥妙、汰渍、碧浪什么的。那个东西我可鼓捣不出来。”叶韬讪讪说道。的确很麻烦啊,几乎是一个初步的化工产业链了。

“你耍我?”谈玮馨斜睨着叶韬,口气已经有些硬了。

“我哪里敢……我一向是公主殿下的忠犬。”知道谈玮馨不会真的生气,叶韬玩笑道。

“忠犬!……哼!”谈玮馨别过了头去,趾高气扬地说:“叫两声来听听?”

这可难住了叶韬,如果说自己是忠犬是一种略有些夸张的表达,只是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那么真的学两声狗叫可就真的是有些……软弱了。虽然叶韬知道谈玮馨只是有些撒娇意味的随口那么一说,但也多少有些尴尬。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的谈玮馨连忙道歉。

“没什么没什么,”叶韬连忙揭过这档子事情。“那些春南国的园林工匠们最近干得如何?”

“花着我的钱,找着我的麻烦?还能怎么样?”谈玮馨显得有些苦恼,“我去看过好几次了,拿来春南国的工匠的图纸也看过,不过他们的图纸我看不太懂,看着整个园林,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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