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摸索都碰到自己的手指,纪青灵几乎要绝望。
可是,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手背突然触到一个东西。

那东西很光滑,硬邦邦的,在柔软的烂泥中尤为突出。

怔了怔,纪青灵摸过去。

一个滑不留手的,拳头大小,圆溜溜的小东西,终于被她捉住。

用双手捂着它,纪青灵小心翼翼地将它从烂泥里拔出来。

什么也顾不上,她扯下广袖擦拭起来。

待黄灿灿的亮光突然耀痛了眼睛,纪青灵手下一顿。

黄金?这是一块黄金?

加快动作,她越发迫不及待地擦拭着。

很快,这块黄金便彻底露出了原貌。

这是个浑身溜圆,仅有一个小小的把手,对面是个小豁口的可爱物件。

小把手上拴着一根细细的红线,另一头拴着半截扯断的树枝。

再看一眼头顶的歪脖树,纪青灵将鼻子凑近物件的小豁口,闻了闻。

烂泥的气息中掺杂着一丝不明显的酒香,气味很淡,但仍可嗅出乃是百年佳酿。

酒壶?黄金酒壶?

没错,就是这只夺命黄金酒壶。

案发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

李屠户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和老王头一样,他被惨烈的猪叫声吸引,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猪圈边。

看见猪群饿得惨叫,而猪食槽子倒扣在地上,他应该非常生气,嘴里嘀嘀咕咕骂着脏话。

然后,他打算转身去给猪群准备猪食和水。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看见了这只黄金酒壶。

对于一个酒鬼来说,没有什么比酒壶更具有诱惑力了。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只黄金酒壶是被一根连着树枝的细线,吊浮在烂泥面上的。

因此,他立刻就放弃了喂猪的打算,想都没想便爬上墙头跳了进去。

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被饥饿和药物双重折磨的猪群看见他,如同看见了最好的食物,突然一窝蜂地向他扑了过来。

他是个屠户,哪里会怕猪?

所以,他一边撵着猪,一边顽固地往那只黄金酒壶走去。

那一刻,他并未意识到死神之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又是爬墙又是撵猪让他出了一身臭汗,被风一吹,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带着特殊发酵味儿的呕吐物狠狠刺激着猪群的神经,猪群疯狂地上来哄抢。

那只诱人的黄金酒壶终于在猪群的踩踏下扯断了树枝,彻底淹没在了烂泥里。

李屠户疯了,他拼命想找回酒壶,不停地用双手刨着烂泥。

酒精麻木了他的神经,贪婪麻木了他的灵魂,以至于鼻子和嘴唇被猪啃掉了,他都不曾发觉。

待他终于意识到死神降临时,已经太晚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翻转身体,护住脑袋。

可是趴在烂泥中的他不但丧失了还击能力,烂泥还塞住了他的鼻子和眼睛。

他想呼救,一张嘴,烂泥便涌进了嘴里。

他永远失去了呼救的机会,只能以这种最卑微、最低贱的姿势,承受猪群的啃咬,直至死去……

“呵!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李屠户?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

被自己的娘子设计,如同那个女孩一样,以最卑微的姿势,不可思议地死去?”

才说完,猛地感觉身后有人,纪青灵倏地一下转过头去。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准确地说,这个女人站在猪圈外面。

她的姿势很奇怪。此时,她正趴在外墙墙头上,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纪青灵,手里举着一把血淋淋的杀猪刀。

惊恐的尖叫憋在嗓子里怎么都喊不出来,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纪青灵连逃跑的力气都失去了。

“你是谁?”

女人终于开口了,嘶哑的嗓音,低缓而平静。仿佛这个时辰,在黑乎乎的猪圈里看见纪青灵十分正常。

愣了半天,纪青灵才认出这个女人是李氏。

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她脸上的惊恐一点点褪去,最后,叹了口气道:“我是纪青灵!”

“纪青灵?纪府五小姐?”李氏问。

纪青灵扬扬眉,她似乎人气挺高啊!

李氏突然笑了:“纪五小姐,谢谢你!”

“谢我?”纪青灵莫名其妙。

这个女人的脑筋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认识我?”

“不认识!”李氏摇摇头,“但我知道你。

前天,是你说,阿鸢是自杀的。”

似乎明白了什么,纪青灵轻叹:“她叫阿鸢?好美的名字……长得也很美!”

李氏脸上的笑容更加开怀了,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是啊!很美!”

凝视了纪青灵十秒钟,她敛了笑,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眼眸,怯怯地说:“你要把我交给凤将军?”

“没有!”纪青灵脱口道:“李屠户本来就该死,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杀死他的。”

“哦!”似乎放心了,她扬了扬手里的杀猪刀,转身:“那你跟我来,我告诉你!”

直到跟着李氏站在卧房里,纪青灵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她进来。

她不知道眼前的场景究竟是震撼还是血腥。

卧房正中间的地上摆着个大砧板,到处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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