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翠的异样,她知道。
早在‘赏菊宴’时候,她的消失,就引起尹如凡的怀疑了。

之后,她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无缘无故的出现,哪怕她表现出来的懦弱与胆怯,都掩盖不住那眼底精锐。

宛翠没有伤害她,她也不愿说。

至少在她的身边,她是护着她的。

仿佛听见苗灵儿那悲伤的话:“要是能重来,也许,我会选择不爱。”

再次醒来,是凌王府,外面传来浓浓的烧焦的味道。

尹如凡撑着身体,没有呼唤任何的人。

站在门外候着的丫鬟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在她的耳里。

“长得真丑,你说王爷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不知道,不过,大夫处理她脸上的暗疮,都快吐了。”

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听说了吗?这是沈王妃。”

“傻子的王妃吗?难怪了,物以类聚。”

物以类聚吗?

她的下巴还在隐隐作痛,想起沈均辞冷峻的模样。

想起自己杀人的模样,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尹如凡下了床,有点冷,她干脆拖着被子走了,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谈话声停止了,尹如凡没有发现。

“如凡。”有人站在门口轻轻的呼唤。

尹如凡侧过头,一撇铜镜里面的自己,真的很丑,可是对上凌王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

她还差点相信了。

好似这个男人,真心对她好。

“你怎么起来。”赫连凌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之情表露无疑。

她看着他的手,紧紧握着,很温暖。

她却哭了。

这一双手,她能信吗?

给予她温暖,能信吗?

她还能信谁?

她抬起头,看着他邪魅的丹凤眼,咬着唇,哭得更加厉害了。

因为——不能。

“你怎么啦?为什么要哭呢?”赫连凌举起手想要擦拭,可,看着她丑陋的模样,她又下不了手。

他只是稍作犹豫,还是拿起自己的手巾,打算擦拭。

尹如凡自己拿起袖子胡乱擦了一通,他的犹豫,完完全全落在她的眼里。

她抽回手来,干咳两声,喝着水。

带着哭腔道:“多谢凌王相救。”

赫连凌看着她再次疏离,沉默一下道:“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尹如凡平复一下心情,略带惊讶问道:“凌王,你不是去搭救我吗?”

不是。

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口口声声说在乎她的男人。

最后他还是打算实话实说,“不,有人通报,那里有贼子。”

他去那里是因为沈均辞,下人通报,看见他往那里去了。

沈均辞烧了他的书房,把他这些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尹如凡再次红了眼眶,她手背用力抹去快要流下来的眼泪,“晚了,凌王你晚了一步!”

她在颤抖,手上的茶盏的水溅出来,她脸却在笑,“晚了,贼子我杀了。”

赫连凌正在审查她的话。

“发生什么事情?”

尹如凡的手一软,茶盏掉落下来,水倒在桌子上。

她抖着手再次拿起来,再次提起茶壶……

赫连凌覆上她的手,为她稳住颤抖,稳稳把水倒在茶盏上,“喝口水。”

尹如凡一口喝尽,她缓缓道:“那天,我跟香霜郡主出去游玩,后来听到你府邸烧了起来……我跟香霜郡主都担忧你的安危,便朝着你房子的方向去了。”

赫连凌静静听着她的话。

“后来,有人在打架,之后人太多了,我跟香霜郡主分散了。我害怕香霜郡主危险,让冷情去找她。”

这些都跟香霜郡主说得毫无出路。

“我被人挤开了,跌倒在地上,遇到了宛翠。”尹如凡的说话很简洁。

她双手紧紧握着茶盏,很用力,用力到十指都有些发白,“半路上,一个男人绑走了我们。”

尹如凡垂下眼眸,好似恢复了平静,“他要菩提灵丹,据说在沈王府,我没有,我骗他有。”

她抬起头来,带着希望看着他,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亮的让赫连凌有些愧疚。

“我等了三天,我知道,我的失踪你们一定会找到我的!”

她的话让赫连凌有些心虚。

香霜郡主来找他时候,那时候他正在查找沈均辞的证据。

他要揪出沈均辞的尾巴,他认定这一场火是他放的!

尹如凡这次主动拉着赫连凌的手,“凌王你来救我了。可,那个人发狂了,我骗不下去了。宛翠……宛翠她……”

他到那个小屋,只是一个巧合。

也许,他能利用这个巧合,让尹如凡帮他盯着沈均辞。

他信了?!那也就是他没有找到沈均辞。

尹如凡被人送回沈王府,空荡荡的大门,她替着裙子走了进去。

大门口的两个侍卫,看都不看她一眼。

走了两步,就看见宛颜一脸忧心在她面前,走上前顾不得行礼问道:“王妃,王妃您有没有受伤?”

有,是内伤,很痛。

沈均辞就站在一旁,一脸呆萌的模样,身上的衣裳在随风飘动着。

她看了他一眼,就转开脸。

会痛!会觉得可悲!

“王妃……”

“我们回去吧。”尹如凡迈开脚步,直接越过沈均辞朝着屏华苑走去。

她没有牵起他的手,她没有走过来一脸关心,注视着他有没有受伤。

一阵冷风吹过,她冷的抱起自己的双臂,她的裘衣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宛颜停伫看着尹如凡背影,那么孤独萧瑟,在看着一脸木然的沈均辞。

深深叹息一声。

夜里,尹如凡让宛颜带沈均辞到了另外一间房间睡觉。

她无法忽视,自己对他的反感。

夜,风声声作响,她感到害怕。

烛火一直没有熄灭,她爬起来了。

走到衣服柜子,探手进去,里面有一块木板拿开,上面缝隙夹着一张纸张。

尹如凡坐在窗户下,推开窗户,看着纸张上的地图。

这段时间,她无意有意探查到的一些情况,比如什么时候守门的会松懈。

再比如,城门最早开启是什么时候,最晚关门是什么时候。

又比如,他们逃跑之后,被沈老夫人提早发现了,他们该怎么藏身,该怎么掩饰。

这些,都是她悄悄的想着,悄悄规划着,银两也存着。

风吹进来,吹着纸张‘莎莎’作响,好像在嘲笑的她的愚昧无知。

她站起来,把纸张折起来,放回原处,她决定!

她要逃!

她一个人逃,应该会轻松很多了!

又过去两天,尹如凡的失踪与归来,在这个沈王府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多的瞩目。

只有屏华苑上的人才会知道,尹如凡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变得惧怕她一向疼爱的沈均辞。

哪怕是走路,无意间触碰到沈均辞,她都会吓得逃离。

很多时候,她都是漠视沈均辞。

沈均辞明知道不可以,哪怕邬剑说了几次……

“王妃在这样下去,很快就有人发现端倪的。”

他看到尹如凡那漠然的背影,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有一天,沈老夫人过来了,让沈均辞不得不说了。

尹如凡表现僵硬,也没有平时对待沈均辞那般的细心。

甚至有丫鬟推到他,她都不管不顾,在沈老夫人‘好心’提醒下,她才发现。

别扭的扶起他。

这样的情况,让精明的沈老夫人离开时候,眼里闪过几许探究。

夜入三更,天寒地冻,尹如凡压着两层厚厚的棉被,有点重,但好暖和。

烛火一直没有吹熄,她害怕,她开始怕黑了。

‘咯啦’门被推开了,尹如凡惊出一身冷汗,“谁!”

“是本王。”低低声音传来,“尹如凡,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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