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沐眠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忍不住向后挪动身体。刚刚在某个瞬间,她居然真的在筱筱脸上发现了傅简然的影子。
“筱筱,你先自己玩会儿!”沐眠交待着,一边快速往房间跑。

她翻箱倒柜寻遍了每一个角落,直到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和傅简然有关的半点痕迹。

疲倦而颓然地靠在墙边,沐眠屈膝抱住了头。细细将几次同傅简然见面的情景回忆了一遍,她确认在包厢那次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傅简然那张面孔。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每当自己想要深入发掘的时候,头痛症状便会出来阻拦。难道事实真的就如傅简然所说,她失忆了?

沐眠确信自己从来没有生病或者出国意外,又何来失忆之说?这未免有些狗血。然而那份亲子鉴定书该怎么解释?还有傅简然说话时那种正经而严肃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在撒谎。她被纷乱的思绪扰地一团糟,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转移头痛。

身边的手机响了许久,沐眠才恍恍惚惚地按了接通键。

“沐眠!真有你的啊!终于肯接电话了!亏我还准备着等你试镜成功回来庆祝庆祝,你现在又给我制造什么惊喜呢?临阵退缩,呵呵,你还不如一早就告诉我你不去,省得浪费时间和感情!”

经纪人齐莺的声音穿过听筒,直直钻进耳朵,像是一条浑身粘稠散发着腥臭垂死的泥鳅,在脑中翻滚挣扎,让一切都更加时序紊乱。跑出门的时候沐眠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愣愣地坐在地上,嘴角勾起一弯无奈的笑。

“因为他们要求现场……”

“要求现场脱衣服吧?好,你不用解释了。既然如此,我也就话摊开言明。”

齐莺打断了沐眠的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试图将怒意压制,她的声音尖厉而果断:“沐眠,好话跟劝慰我对你说的已经够多,可是你一再让公司失望,也同时令我难堪,现在我不想再浪费口舌。最后一次,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今天晚上我约了几个制片人,你的任务就是负责让他们喝到满意,玩到开心,我的意思你懂吧?”

沐眠静静听着经纪人的话,觉得有些好笑。如此明显的暗示她怎么会不懂?这个圈子不过就是如此,表面所谓交际陪喝酒,实则背地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行为。

一些想红又一直遇不到伯乐的女明星急了眼,宁愿放低底线想进一切办法讨好那些能给她角色的男人,甚至不惜出卖肉体。这些事情沐眠已经听过不少,但她依旧不能理解,这大概就是三观的差异。如此作为,沐眠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能够接受。

说起陪喝酒,那日在包厢差点被广告商侵犯的遭遇又不合时宜地跳出来,让沐眠烦恼不堪,胃脏抽搐着有些难耐。

“我不会去的。”她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她永远不可能被跨越的底线。

“你说什么?”齐莺顿时愈发恼怒,声音高了八度:“沐眠,你不要太过分了!公司愿意给你机会不是说明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的任性!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不会去的。”沐眠态度坚决,再一次重复了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好,那你就等着被雪藏好了!”经纪人怒气冲冲地撂下这么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沐眠瞳孔涣散地听完最后几个嘟声,然后放下了电话。此刻的心情她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出来,仿佛用再多辞藻也是徒劳。她略微苦涩地牵动了嘴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最初进入这行起,沐眠就一直在各种乱象之中独行。虽然事事都有经纪人齐莺帮忙操劳打理,但这个经纪人更多的是在扮演一个严厉家长的角色,只要沐眠有一点排斥和自主建议同她不符,便被归为“叛逆”。

从前沐眠以为,只要时间久了便能适应一切。但一年过去了,她还是在原地徘徊,时时受着各种潜规则的压迫。害她进退不能,心灵备受煎熬折磨,同时还要面对公司的职责跟白眼。

她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些去试镜的女演员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接受大尺度的戏份;也不能明白,为什么她们可以在饭桌上潇洒举杯,将自己塑造成风情万种媚态横生的模样。这些场景沐眠光是稍稍遐想,就忍不住浑身战栗,不能接受。

或许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娱乐圈吧!思来想去,沐眠只能将原因归结到这里。

既然如此,看来唯有解约才能皆大欢喜。她不必再违心地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经纪人也不必整天为了她的事情而气郁纠结。

然而解约这个念头沐眠现在也只能想想,毕竟当初签的五年约,合约条款各种严密。如果现在主动提出解约,沐眠需要赔付一大笔违约金,这笔巨额简直是她卡中数目的许多倍。

沐眠感觉有些无助的苦恼在蔓延,蔓延充斥着整间屋子,令她呼吸不畅。直到筱筱冲进来,拉着她去吃晚餐,她才拼了命挤出一个笑。

一大早,傅简然交代完公司的事情便往外赶。几辆车排成一列,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傅简然神色轻松,貌似透露出几分期待跟喜悦。助理高瀚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窃笑,他这样安静柔和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刚下车,幼儿园园长便热情地迎接了过来,几个老师加入了搬运的队伍。

“傅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园长的五官因为笑容幅度过大而挤到一起,那口白牙迎着日光格外刺眼。“这么多书,我们的图书馆大概都不能装下了吧!还有玩具,小朋友们肯定会高兴地吵翻天。”

傅简然礼貌而绅士地回握着园长的手,说:“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他们能够更加充实快乐地成长。”

园长不住地点头,拉着傅简然还要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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