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杨志远见一切准备妥当,决定即日进山上石柱峰。这天一早,太阳刚刚露头,杨志远带着杨广唯、安茗、杨雨霏和杨家坳其他六个后生上宗祠焚了十柱香。这是杨家坳采药人的规矩,求列祖列宗保佑进山顺利,有所收获。杨志远这人不迷信,但像敬奉先祖这类的规矩,该尊重的还是得尊重。
敬拜完毕,杨志远就带着一行人进山,杨石把他们送到连心桥,该说的早已经说了,能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杨石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只说,志远,进深山后别莽撞,见机行事。

杨志远点头,说,我记住了。

安茗和杨雨霏与杨石道别,说,爷爷,过几天再见。

杨石是不赞同安茗和杨雨霏进深山的,可安茗和杨雨霏铁了心要跟杨志远去,尤其是安茗,毕竟去深山老林探险对她来说是平生第一次,要是在北京她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安茗对这趟石柱峰这行自然就充满期待,岂会轻易错过。她知道杨石不让自己去是爱惜自己,于是和杨雨霏一起,跟杨石撒娇软磨,这么两个精灵般的丫头,杨石怎么招架的住,杨石无可奈何,只得勉强同意。此时二个丫头扎了长发戴着太阳帽,身背背包,布衣、牛仔、高帮鞋,清清爽爽,俏俏丽丽地站在他的面前。杨石忍不住又劝,说,你们两个丫头能不能不去,深山有什么好玩的,尽是些苦头。

杨雨霏笑,说,爷爷,你不懂,那不是什么苦头,那是刺激。

杨石知道劝不住,一想算了,年轻人的心思自己是不懂,就反复叮嘱杨志远,说,志远,你可要把这两个女娃照顾好。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杨雨霏就怕杨石阻止她,赶忙拉起安茗的手就走。杨志远整了整背包的带子,说,杨石叔,那我们进山了。

杨石摆摆手,说,去吧。把女娃照顾好就成。

杨志远说,知道。

杨家坳人整天跟山打交道,平时想进山里刨食,想去就去,没什么讲究,也因此杨志远要上石柱峰这事在杨家坳人看来最平常不过。大家都知道杨志远这人做事不冒进,为了这次进深山准备周全,何况他带的人除了安茗和杨雨霏,无一不是钻山林子的好手,乡亲们根本就没为杨志远担心,该上班的上班,该下地的下地,一切如旧。

石柱峰位于杨家坳之西北方向,杨志远带着众人过连心桥往西北方向行走。靠近杨家坳周围的山岚,杨家坳先祖多有开垦,虽然一路碎石,却也并不难走。杨志远此行既然是为今后的旅游开发作准备,走得自然就不急,一行人在山岚之间边走边看,时间过得也就很快。中午在一个凸起的山岚上就餐,回望杨家坳,似乎近在眼前。安茗望着山下的杨家坳,说,在山里走了一上午,我怎么感觉我们根本就像没动一样,没走多远。

杨志远笑,说,你这是视觉上的错觉,我们在山间盘旋,空中距离自然不远。

午后休息片刻,继续前行。此时太阳当头,火辣辣的。山里树木葱葱,溪水潺潺,倒也不觉炎热。上午行走的山路虽然崎岖,却还有路,下午行走在羊肠小路上,杂草丛生,行进的速度更是缓慢。拐过一个山坳,前方带路的二只猎犬叫了二声,杨志远一看前方山岚叠嶂层林尽染,草木茂盛,再也无路可走。杨志远看了安茗一眼,几个小时的行走,安茗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此次进山,本无时间上的限制,不急一时,现在又因为有了安茗的加入,杨志远的这趟进山考察之旅,就有了一些休闲的意味。杨志远知道安茗这人外表柔弱内心坚强,即便是累趴下,也不会服输。山路崎岖,对体能的消耗也大,杨志远估摸着安茗的体能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指挥杨广唯,说,广唯,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杨广唯说,得令。

人分两组,一组人伐柴整地,在树上结网扎塑料布,准备晚上休息。一组人下到溪边,于一平整之地生火做饭。安茗和杨雨霏放下背包,脱下高帮鞋,早就雀跃着下到溪水之中,洗涮了起来。安茗俯身溪中,掬一捧溪水喝下,只觉一股清凉,直入心底,透心透肺。溪水甘甜至极,似有薄薄之香气,让人回味悠长。安茗把头脸手脚洗了个干净,这才和杨雨霏上了岸,此时火已经生起,正‘噼噼啪啪’地燃烧。

安茗见杨广唯于高地砍伐,有些不解地问:志远,溪边这块地,干净平整,干嘛还要广唯在那边另开宿营地。

杨志远笑,说,你这就不懂了不是。这块地虽然平整干净,看似是一绝佳的野外宿营之地,其实不然,山里气候多变,雨说下就下,说不定还会暴雨成灾,你看那块大石上的黑黄之线,就是往年溪水泛滥,洗刷之后留下的痕迹。所以宿营之地务必选择在黑黄线之上,以免夜里突降暴雨,发生山洪,被山洪冲走。而我们生火做饭之地,在黑黄线之下,自然就不宜宿营。

安茗吐了吐舌头,说,看来这野外运动也不是谁想玩就可以玩的,还得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才行。

杨志远说,这个自然,与大自然相比,人可以说是渺小的。你虽然战胜不了它,但你可以去了解它。杨家坳人长年和山打交道,吃了不少的亏,也总结了不少的经验。广唯他们在树上结网,也是有一定原由的,因为这是保护腰部的最简单的办法,老人们常说地气,就是这么个事,如果我们今天睡在地上,那么大地将会毫不犹豫地吸收我们腰上的精华,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会腰酸背痛,像罗锅一样走路。

安茗爱美,笑着说,我们真要像罗锅一样走路,那可就惨了。

杨志远说,就是,所以该注意的地方,我们务必注意,尤其是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像小睡的时候,一定要记住用外衣盖住自己的肚子,这样可以避免自己受寒;还有不要在风大的地方睡觉,过堂风很厉害,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嘴巴歪了,绝对不是狐狸精干的,一定是过堂风干的。

安茗玩笑,说,那我问你,山里真有什么狐狸精吗,你有没有遇上过。

杨志远自然知道安茗这是在说笑,他看着安茗那巧笑嫣然的脸,心说,你不就是一小狐仙么。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要不然安茗非跟他急不可。杨志远笑,说,狐仙可是英俊小生才可遇上的,本小生又不英俊。

安茗一乐,说,你杨志远今天怎么谦虚起来了,真是难得。

在野外就餐,自然不同于家里,能用简单方式解决的问题就尽量简单,不能太复杂。比如说做饭,在野外总不能带一个饭锅吧,杨志远安排每人带了一个小瓷缸,煮饭吃饭喝水漱口,轻便实用。这时,杨广唯从高处把砍下的树枝背了下来,一边支起一个叉子,中间再横着放上一根粗枝。

安茗好奇,问,志远,广唯这是要干嘛?

杨志远笑,说,准备煮饭。

安茗没见过这种煮饭的方式,就在一旁看,杨广唯很快就搭好了树枝,这种活乡下长大的人没少干,家家户户原来在屋前晒衣服就需要搭上这么一个树架子,只是这几年晒衣服才不用这种方式了。杨广唯搭好架子,杨雨霏就把掏好的米每个瓷缸里放上一把,加入水,早有人用小铁丝把瓷缸绑好,一个接一个地挂在了架子上,放到柴火上去煮。

杨雨霏拍拍手,说,行了。

安茗问,这样就可以把生米煮成熟饭啊。

杨雨霏笑,说,这你大可放心,我保你一会就可以吃上熟饭,而且保你比在大饭店里吃的饭要香。

安茗夸,说,雨霏不错,知道做这活,要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干。

杨雨霏笑,说,就这也要表扬啊。我告诉你,自小我跟着小叔他们,就没少干煮饭的事。小叔他们在田坎上挖个洞,生起火,我就在上面煮饭,比家里吃的饭都香。

安茗一脸的羡慕,说,那多好玩,要是我生长在杨家坳就好了,可以整天和你们在一起玩。

杨志远笑,说,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你羡慕我们,我们还羡慕你呢,城里多好,有游乐场有公园。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带我到省城上了一次公园,那些城里的小孩骑在旋转的木马上笑得那么开心,那时的我觉得城里的小朋友真是幸福。

说到父亲,杨志远的笑容淡了下来。那时杨志远还刚进初中,第一次进省城,父子俩站在公园外,隔着铁栏栅,看着木马飞快的旋转。尽管杨志远心里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也在那个木马上坐上一坐,哪怕转上一圈也好。但他什么都没说,穷苦人家的孩子懂事的早,杨志远知道自己家里穷,买不起公园的门票,他知道自己能上一次城里就是一次莫大的奢望了,再提要求只会让父亲为难。杨志远一直忘不了那个场景:父亲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反握着父亲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开满木棉花的铁栏栅外,依偎着默默地看着人家在里面嬉笑。尽管父亲逝世的早,但杨志远和父亲父子情深,和父亲在一起的许多生活细节,杨志远都一一记在了心里。而这个场景不知为什么随着父亲的逝世和杨志远的成大,时不时地显现在杨志远的脑海里,一次比一次清晰。

爱情是心灵上的东西,对方的喜怒哀乐都得用心去感受。那一刻,安茗就感觉到了杨志远神情上的变化,尽管安茗不知道杨志远心里在想什么,但她自己自己肯定是勾起了杨志远的伤心往事。她赶忙支开话题,说笑,说,所谓各有各的羡慕,大概指的就是这么一种心理。我没生长在杨家坳也好,要不然也跟雨霏一样,岂不也得叫你哥或者叔,

杨志远笑了笑,说,做你哥或者叔有什么不好。

安茗笑,说,那可大不一样,那就意味着我不可能在北京遇到你。如果你真成了我哥,我们怎么可能有机会在一起。

安茗是美丽和可爱的,也许是因为远离了北京的缘故,来到杨家坳的安茗或多或少对杨志远有了一种依赖,杨志远喜欢这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在北京,许晓萌就给了杨志远这样的一种感觉,但安茗很少有。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安茗的脸上,熠熠生辉,异样的美丽。杨志远看着安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杨雨霏乖巧,在一旁笑,说,小叔,你们别光顾着谈情说爱,你还是说说晚饭吃什么吧。

杨志远笑,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事情还用问我。

杨雨霏说,既然安茗在,要不我们去捉几只山鸡烤着吃怎么样。

安茗一听就来了兴趣,连说,好啊,北京烤鸭我吃过,烤鸡我可没尝过,志远,要不咱试试。

杨志远一点头,说,行,既然安茗有兴趣,我就告诉你怎么打猎,怎么制作杨家坳烤鸡。

杨志远朝杨广唯招招手,说,广唯带上几个人,我们走一趟,弄几个野味,给我们的安大小姐开开荤。

安茗笑,说,你是主人,我是客,为本小姐服务,是你杨志远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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