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浩大的工程还未开始,就听到陈亦旋在那里嘀咕:“这汤好甜啊!牙又要坏了!”
孟瑞一愣,他想起在陡岭镇那会儿,母亲为了照顾在江南生长的父亲,口味一向是偏甜味儿的,整体也比较清淡,而西北部偏咸,口味厚重。原本以为陈亦旋来家里做客会吃不习惯,但是没想到母亲的菜深得西北大妞陈亦旋的青睐。

后来他才知道,陈亦旋对甜食的执着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因为从小习武,李建国对于饮食的要求相当严格,这导致了陈亦旋和李郁从小就没有甜食可吃。小孩子对于甜味的追求,那是相当执着,陈亦旋除了偶尔能缠着奶奶给买点小零食解解馋,那就只能在孟瑞家蹭吃蹭喝,光明正大的吃糖!

所以孟瑞一直就记得陈亦旋特别特别喜欢甜味,这才在姜汤里又加了两勺,没想到换来了小丫头的抱怨。他淡着一张脸,问:“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是啊!可是我老偷偷吃我奶奶买的白砂糖,牙齿都吃坏了。”说着,她指着自己嘴里的一颗大板牙给孟瑞看。

孟瑞既好气又好笑,能馋到直接吃白砂糖,还能吃出蛀牙来,也是厉害了。他没忍住好奇,问:“你是怎么能把白糖当成零食吃的?”

“就白糖拌芝麻,超级香的!我每次都忍不住要吃一碗呢!”陈亦旋傻呵呵地笑着,仿佛面前就摆着一碗白糖拌芝麻。

“干拌?”

“嗯。”

“能吃?”

“嗯。”

孟瑞无语。

一段没营养的对话之后,陈亦旋将甜到齁的姜汤灌了下去,豪气干云地将碗一放,道:“吉祥物,姐也就看你的面子才喝这齁甜齁甜的姜汤!你小的,明白?”

时间已经不早,陈亦旋起身准备告别,孟瑞没让她走:“阿卡把车开走了,还没回来呢!你一个人,不安全。”

听到后面三个字,陈亦旋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笑道:“没发烧啊!”

孟瑞轻轻往后一退,推开她的手,一脸严肃:“你干吗呢?”

陈亦旋笑得一脸灿烂:“吉祥物,你是在担心我吗?”

孟瑞瞬间开启毒舌模式:“你?担心?你需要人担心吗?我担心遇到你的人。”

陈亦旋又是一阵笑:“你紧张什么?”

孟瑞没有搭话,懒得再解释什么,将碗拿进去洗了。

陈亦旋坐在餐厅,一只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厨房里面洗洗刷刷、忙来忙去的孟瑞,想着时间要是能在此刻就静止,那该多好啊!

可是时间偏偏不让她如愿,大厅的挂钟咚咚咚开始准点报时,提醒着她,灰姑娘该回家了。

思绪被拉回现实,陈亦旋怔怔地看着挂钟出神,孟瑞看着她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土豪家的挂钟有多贵?”陈亦旋回过神来,瞎扯了一句。

孟瑞笑笑,说:“那你得问阿卡了。”

“嗯?”陈亦旋微微一愣,从这话中听出来,这里不是孟瑞的房子。他之前不是已经去见过孟南山了吗?怎么还没有进入孟家?

她很好奇,孟瑞和孟南山、孟东莱的第一次交锋到底如何了,于是是拐弯抹角地问:“之前在泰山,你不是说因为工作急着回来吗?也没跟我说就偷偷跑了。”说完,她昂起头对着孟瑞翻了个白眼。

孟瑞听她提起这话,身体陡然一僵。果然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也不知道这雪球滚雪球,被雪球压死的那天是哪天!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是随意:“我刚辞了国外的工作,我叔叔要我回家,我还没想好呢。”

陈亦旋看孟瑞的表情便知晓其中的复杂,也不再逼他,问起了孟瑞的母亲:“对了,你回国了,孟阿姨没有一起回来吗?”

她话音刚落,恍然间想起孟瑞行李箱里搁着的小相框,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前在陡岭的时候,他房间里就有一个小相框,那是他爸爸的照片。那照片很是官方,一看就知道是从网上下载的。当时陈亦旋还笑他,怎么自己爸爸的照片要从网上下载,孟瑞则是一把将照片压下,强拉着她出去。

后来陈亦旋才从义父李建国那里听说孟瑞的爸爸死于意外,而他和母亲也失去了家。而陈亦旋为了弥补那次无意识对孟瑞造成的伤害,把以前那些在武馆欺负孟瑞的孩子统统教训了一遍。

现在,孟瑞这里出现了两个小相框,她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不敢置信地望着孟瑞。

孟瑞没坑声,他看着陈亦旋轻轻地点点头。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却都懂了。

陈亦旋攥了攥拳,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孟瑞的嗓音有些微的颤动:“上个月,她闹着要从美国回来,刚回国没几天就走了。”

陈亦旋算了下时间,离他上泰山的时间很近:“所以,你去泰山,是为了安放孟阿姨吗?我记得她好像就是泰安人。”

孟瑞“嗯”了一声,站在那儿再无言语。

陈亦旋叹了口气,站起来虚虚地抱了抱他,说:“孟瑞,我该走了。”

孟瑞愣在那儿,不敢伸手回抱她,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大门哐当一声脆响,整个大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无力地瘫坐在餐厅的椅子上。

他知道,他又伤到她了。

陈亦旋从孟瑞那儿出来,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么多年过来,她很少哭,即使练武再苦再累,义父再严苛,她都没有哭。但是这些天,好像眼泪的阀门坏掉了,一遇到孟瑞,就哗啦啦地往下淌。

孟阿姨去世,他在泰山遇到她,都不曾跟她提起,反倒是没有过多的停留,甚至撒谎,逃也似的来到江城。

她于他而言,就那么的不可信任吗?

陈亦旋原本是想借机靠近孟瑞,一是通过他来调查北山集团内部事务,二是想留在他身边保护他。可是眼下这情况,似乎越发的艰难了。

她抹掉眼泪,下山之际,却突然发现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对岸的船舶厂,那里依旧灯火通明,船坞中停有两艘货轮和一艘双壳油轮。即便对岸看起来有如白昼,但陈亦旋依旧没能找到三艘船的船舶呼号。

这一发现让她惊疑,想要立刻飞奔回酒店。

在山脚下,百里沧山山道和临江大道交界的路口,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迎面而来,她被车灯晃了眼,完全看不清路面,只得凭直觉闪避。好在对方车技不错,又熟知路况,打了个转向,然后及时踩了刹车,这才没有发生意外。

这险险发生的车祸让车里的人咒骂不断,但对方没有多做停留,飞速飘走了。陈亦旋亦是心惊,光顾着察看船舶厂,却没有好好看清身边的情况。

陈亦旋拿着手机,一路慢跑回到酒店,换了个手机给陆长明去了电话,告知了他船厂的情况:“现在东岸船厂的船坞有三艘船,船舶呼号不明,并且通宵达旦地在赶进度维修,有些不寻常。”

陆长明表示会安排人去查,让她注意安全,临了又告诉她:“已经确定了,李郁后天回国。”

和陆长明交流完,陈亦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在镜子里看了眼身上明显大了几个号的衣服,叹了口气,又有些生气地将衣服扔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这才麻利地换了睡衣。

躺到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窗外透过来的橘色光线,辗转反侧地数羊,以为这招会好用,结果越数越精神。

连续两天失眠,就连遮瑕膏都遮不住厚重的黑眼圈,她只能顶着萌萌的熊猫眼去上班,刚到公司就和李微撞了个正着。

李微一瞧她这没精打彩的模样,拉着她去了茶水间,给她冲了一杯咖啡:“小陈,你这才刚上班,怎么就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等下要开会,你可机灵点。”

李微不过是老师的同学,却对她如此上心,陈亦旋心里感激,却又不能与她建立过多的感情,做他们这行的,必须时刻保持理智,而现在,已经有一个孟瑞让她足够心烦意乱了。

陈亦旋耷拉着脑袋,脸上微微露出烦恼的表情:“谢谢李姐。我这住得太远了,刚来江城,想着先找工作再找房子,没想到工作找好了,房子太难找了。”

李微拍怕她的肩膀:“放心,都会好的,慢慢来。”

两个人肩并着回到办公室,刚到门口,总监的助理便通知李微十分钟后在小会议室开会。

陈亦旋原本以为是开大会,没想到只是小会,她拿着笔记本跟着李微过去,心下忐忑,自己只是一个小员工,还是新来的,完全没有经验,虽然想知道更核心的内容,但是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代替李微的助理参加这样的会议会不会不太好?

李微仿佛看出她的紧张,握了下她的手:“小赵今天请假了,你就帮他做下记录吧,不用说话的。”

闻言,陈亦旋稍稍安定了点,待坐下后,做了个深呼吸,有些自嘲:已经走了后门,竟然还会怕别人说自己走后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国际部和国内部大大小小的主管已经一溜儿全都坐好了,预定的开会时间已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领头进来的不是刘大年,而是李郁。

李郁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张脸表情严肃,他步伐沉稳地领着刘大年往主位上走,精英范儿十足。

陈亦旋在心里给李郁翻了个白眼,当年上树掏鸟蛋不慎掉下来,一身衣服被刮得稀巴烂,被义父揍得满街乱窜的熊样还历历在目呢!现在还真是人模狗样的,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还是好几年没见呢!

李郁一落座,秘书立刻给每人面前发了一个文件夹。他缓缓开口:“南美那边的业务即将展开,已经和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口、桑托斯港口谈好合作,业务部即将开始准备对接南美业务,风险把控这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案?”

闻言,陈亦旋一阵蹙眉,北山集团的业务量实在太广泛了,七大洲,除了南极洲和大洋洲,其余的都会有北山集团的身影出现。

不得不说,这侦查量真的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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