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西院便闹将开来,伺候景王爷的侍女捧了洗漱的用具进去,却发现躺在床上的景王爷被人抹了脖子,尸体都僵硬了。
侍女当场吓得失声尖叫,引来了住在西院客房的其他公子。

待苏妙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几乎整个西院来参加流霞宴的少侠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朱如景死在瑶池仙庄这件事,大概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苏妙阳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样憋屈的滋味了,朱如景的身份是个麻烦,若是来得及,管他是谁杀的,她头一件事肯定便是将他的尸体直接丢进血池化成一滩血水,但如今是瞒不住了,一想到他的身份将要给瑶池仙庄带的麻烦,她恨不能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侍女丢进虫窟去被万虫啃咬。

偏如今为了以示公正,她还得留着那个蠢东西,因为她是第一个发现景王尸体的人,也算是个重要人证。

因为景王被杀事件,今日的擂台比武也暂停了,因为不确定谁是凶手,暂时不能淘汰任何一人。在查出凶手之前,所有来参加流霞宴的少侠们谁都不能离开瑶池仙庄。

花朝起床的时候,便听到如烟禀报了这件事。

“景王虽然是个闲王,却是当今陛下的弟弟,且深得陛下宠爱,如今竟然死在了瑶池仙庄,且还是被人抹了脖子,只怕此事难了……”如黛一边替花朝梳头,一边颇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今日素净些,不要用那些钗啊环的了。”花朝看着镜子,淡淡道。

如黛愣了一下,想想景王刚死,的确不宜盛装打扮,忙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嵌宝石金掩鬓。

花朝便接了她先前的话,“不用担心,以姑姑的手段,想来这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

大抵只是会十分憋屈罢了,景王死不死于苏妙阳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那具尸体出现在瑶池仙庄就有点麻烦了。不管如何,总要通知官府来领尸体吧,若是随意处置了这尸体回头朝廷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但是江湖中人向来不愿和官府打交道,更何况是底子不干净的瑶池仙庄……

这么想的时候,花朝的表情十分平静。

“可那是景王啊,他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麻烦……”如黛下意识反驳,刚说了一句,她身旁的如烟便轻轻撞了她手臂一下,如黛反应过来,忙垂头噤了声。

花朝仿佛没有看到如烟的小动作似的,只道:“如烟,昨晚我让你找的那套釉下彩瓷碗找出来了么?”

如烟忙应声道:“已经找出来了,也烫洗干净了。”

“嗯,回头整理好,送到西院七号客房给傅公子。”花朝道。

如烟早已听如黛说了那位傅公子的八卦,心知那位傅公子八成是入了圣女的眼,也不觉奇怪,只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阿宝呢?”花朝又问。

“和清宁在院子里玩呢,说是捉到了老鼠。”如黛忙道。

又是老鼠?

花朝笑了起来,那孩子总是能找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明明瑶池仙庄里甚少见到这种活物的。

梳妆过后,花朝去院子里找阿宝,便见他正蹲在院中一颗大树下发呆,清宁则蔫蔫地靠在树上,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阿宝,怎么了?不是说在和老鼠玩吗?”花朝蹲下身,笑着对阿宝道。

闻言,一旁的清宁面色更青了。

“啊?我烤给清宁吃了。”阿宝眨巴了一下眼睛,侧过头对清宁道:“味道好不好?”

清宁干呕了一下,慌忙捂住嘴,道了一句“圣女恕罪”,便飞快地跑了。

“咦,他怎么了?”阿宝转过脸来,看向花朝,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无辜。

“唔,大概他不喜欢吃老鼠吧。”花朝抽了抽嘴角,煞有介事地道。

“这样啊……那次试着烤点别的什么吧。”阿宝若有所思地喃喃。

“阿宝。”花朝忽然开口唤了他一声。

“嗯?”

“可以告诉姐姐你在想什么吗?”花朝看着他,轻声道:“向来活泼好动的阿宝,为什么在这里发呆呢?”

阿宝抿了抿唇,垂下头,下巴搁在膝盖上,道:“我想爷爷了,花朝,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爷爷啊。”

花朝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摩挲着他柔软的发顶,弯了弯角,柔声道:“应该快了。”

以景王谨小慎微的性格,不可能没有留下后手,如今他的死讯怕是已经传出去了,只等着朝廷派人来搅浑这一池水,然后她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阿宝靠在她怀里,在花朝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早不见了先前的郁郁,只剩下一些诡异的兴奋感,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真是令人兴奋啊。

想着想着,大概太兴奋了,肚子也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

花朝失笑,起身道:“阿宝,我们去用早膳吧。”

早膳很是丰盛,有阿宝喜欢吃的鸡丝粥和松子百合酥,也有花朝平日里惯吃的几样,花朝看阿宝吃得香甜,侧过头吩咐站在一旁伺候的如烟,让她准备一个食盒要带走。

“就用那套釉下彩的瓷碗吧。”花朝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

如烟应了一声,赶紧去准备了。

“莺时呢?怎么没有见着他?”花朝忽然问。

“说是去西院了。”如黛禀道。

“嗯?擂台比武不是暂停了么?”花朝扬眉看了如黛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

如黛正要开口,莺时已经匆匆跑了回来,刚好听到花朝问起他,忙不迭地上前行了一礼,道,“圣女,因为景王被杀的事情,西院已经乱成一团了,我代表圣女去安抚了一番,顺便看了看情况。”

正低头喝粥的阿宝闻言,好奇地看了莺时一眼。

花朝见状,不想单纯的阿宝知道太多的血腥和肮脏,便按下了话头,“嗯知道了,待会儿再说。”

莺时看了看阿宝,乖觉地退到了一边。

待阿宝用完早膳,花朝不顾清宁生无可恋的神色,嘱咐清宁陪着阿宝,让莺时提着食盒一同去了西院。

路上,花朝问,“西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莺时上前一步,保持着与花朝前后一步的距离,低低地道,“圣母已吩咐人取了水晶棺来安放景王的尸体,以保证官府来人之前尸身不腐,景王原先住的那个房间已经封了起来,外头派了两人守着,圣母下命由圣殿管事茜娘和西院管理玥娘共同处理此事,务必查出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诸位公子呢?可有不满?”花朝又问。

事到如今景王被杀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失去了毁尸灭迹的机会,苏妙阳除非将所有来参加流霞宴的公子灭口,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揪出那个杀人凶手给朝廷一个交代了,只是来参加流霞宴的诸位公子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因为杀人的嫌疑而被困在瑶池仙庄,只怕早晚会心生不满吧。

“圣母已经去过西院了,为了安抚诸位公子,以压惊的名义每人赠了一坛顶极的仙酿。”莺时道。

“她倒是会慷他人之慨来收买人心。”花朝竟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莺时心中一跳,下意识偷偷抬眼,觑了花朝一眼。

慷他人之慨?

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早上见过那位邱公子吗?”仿佛没有察觉到莺时心中的疑惑,花朝弯了弯唇,道。

莺时对于圣女口中这位“邱公子”倒是很有印象,因为圣女似乎一直对这个邱公子有些另眼相待,特别关注他。

“当时那个小侍女一声尖叫,几乎把整个西院的公子引来了泰半,后来圣母亲临,自然所有公子都出来了。”莺时又仔细想了想那位邱公子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举动,想了想还是摇头,“那位邱公子也分得了一坛子仙酿,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其他举动。”

花朝笑道:“她倒是沉得住气。”

莺时闻言,忍不住又偷偷觑了花朝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圣女……总是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啊。

是他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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