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老婆婆?”
黄三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她!丁掌柜觉得奇怪,他门口的这口井是早就有的,建房时,因为夫人觉得这口井放在院子里有些不大吉利,于是刻意将墙向后移了一丈。这将枯井与井边的那棵树全都留了下来。担心府里头的人进进出出的不大安全,丁掌柜还特意命人在井口上盖了一块石板。却不知这石板是何时被人移开,这老太太又是何时进到井里去的。但不管怎么说,土狗往井里丢东西的根源算是找到了。

丁掌柜感念这只狗的忠诚,便让伙计将老太太从井底带了出来。仔细询问方才得知,这老太太的家就在街上,家中也是做贩鱼买卖的。问清楚了地址,丁掌柜便亲自带着伙计将老太太与那只土狗送回了家中。

老太太的儿子媳妇开门时,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对劲,老太太自个儿似乎也不愿意回去,但丁掌柜没有察觉,以为是母子相见,心中感触,搁下一些散碎银两之后就走了。约莫半月之后,丁掌柜办事时路过老太太的家,前去看望才得知老太太已经过世了,生前守护者老太太的那只土狗也不见了踪迹。丁掌柜心宽,并没有多想什么,便出门折返回家。

可当丁掌柜即将赶赴阴曹地府时,他竟在自个儿床前看见了这个老太太,且老太太还是谋杀了他妻儿的那只厉鬼,他心中悲愤,竟吐出一口浓血来。”

“这故事听到这里,我怎么觉得自个儿有些糊涂了。”刑如意托着下巴,略歪着头看向黄三:“这丁掌柜将老太太从井底救了上来,按说是她的恩人。退一步说,就算这老太太是个寡情之人,不惦念着丁掌柜救她出井的恩义,也不能恩将仇报害了丁掌柜的妻儿。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些隐情?”

黄三点头,长叹一声。

“丁掌柜自以为是的好心害了旁人,也最终害了自己。好好的一个枯井里落了一个好好的人,他竟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就将老太太送回了儿子家,却不知道,这老太太本就是被他的儿子与媳妇生生推入那口井中的。老太太返家不久,就被再次毒害,至于那条狗,也未能幸免。丁掌柜路过到访之时,老太太的儿子媳妇正在家中享用那最后一块狗肉。

至于这老太太嘛,原本也就是个寻常人,对于丁掌柜的那番好心,自然也颇多埋怨,私下里认为是丁掌柜害了她。于是,化为厉鬼,前来索命。这好端端的一个丁家,就这么给毁了。”

“丁掌柜既死,按说这老太太就算心胸再怎么狭窄也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为何这好端端的丁家还被传成了鬼宅?”

黄三低眉一笑:“丁家满门被灭,又死的如此蹊跷,普通人那里还敢到这宅中居住。况且外间还有传言,说夜半三更之时,常见一老太太自丁宅出来,走到井边,回眸一笑,继而纵身跃入。这传言传的多了,自然也是人心惶惶。”

说罢,黄三起身,冲着刑如意与狐狸他们使了个礼。

“时候也不早了,黄三告退,请上神与夫人早些安歇。”

刑如意点点头,目送黄三离开,然后凑到狐狸跟前神秘兮兮的问了句:“你觉得黄三方才所讲的那个故事可信度高吗?”

狐狸摇摇头,将刑如意拥进了怀里:“是真是假都与你我无关,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你该睡觉了。”

刑如意吐吐舌头,趴在狐狸身上,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刑如意睡了,在狐狸怀中,睡得十分安稳。虎妹调息结束,睁开了眼睛,她先是望了一眼狐狸怀中的刑如意,继而对狐狸说了一句:“臣哥哥,你为何不告诉如意嫂嫂,那只黄鼠狼说的都是假话?”

“真话假话,对我们而言,没有什么分别。至于你如意嫂嫂,所听的也不过是一个故事。那只黄鼠狼对我们心生忌惮,也不敢做什么。你呢,伤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黄鼠狼送来的妖怪元神都还不错,用来进补十分得宜。只是,我们轻而易举就讨要到了他苦心得来的东西,难免会叫他怀恨在心。”虎妹说着,站起了身来:“与其等着旁人算计,倒不如我先去看看这只黄鼠狼究竟在盘算什么。”

“嗯!”

狐狸轻声允诺,用手护住了刑如意的耳朵。

“快去快回,你如意嫂嫂睡不了片刻就会醒的。”

“臣哥哥这般护着如意嫂嫂,真叫虎妹妒忌。若是当年不曾离开青丘,今日被臣哥哥相护的是否就是虎妹?”

“不会!”狐狸抬眸:“你有你的姻缘,即便牵错,也错不到我这里来。”

虎妹眼中划过一抹失落。走向门口时,她回头冲着狐狸说了句:“臣哥哥,你可知道,虎妹初见刘铭之时,便觉得他的侧颜与你有几分相似。当然,他不及臣哥哥长得好看。”

狐狸看了虎妹一眼,没有回话。

虎妹绽颜一笑,指了指床榻上安睡的虎儿:“帮我照看虎儿,虎妹去去就回。”

破落的山神庙,冷风萧瑟。

黄三背靠在庙门上看着徐徐而来的虎妹,眼尾上扬,问了句:“可找到你要的了?”

虎妹摇头:“他的心不在我这里!”

“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黄三走到虎妹跟前,用手指描摹着她的脸部轮廓:“你我初遇时,你曾对我说,妖不知道真正的情爱,所以你一意孤行要去嫁给一个凡人。结果,把自己折腾的一身狼狈。如今,你可否告诉我,真正的情爱是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虎妹默念着露出一抹苦笑:“只可惜,我遇不见,你更遇不见。”

“遇见也好,遇不见也好,我黄三志不在此。倒是你,寻我到这山神庙里,所为何事?总不会是来寻我叙旧的吧?”

“我说我是来杀你的你信不信?”虎妹抬手,手中握着一把虎形利刃。

“信!我为什么不信!”黄三看着虎妹手中的那把刀:“我相信你是来杀我的,但我更相信你舍不得杀我,至少眼下你还是舍不得的。毕竟,你我之间除了往日的情分还有今日我相助你的恩情。虎妹,你总不会想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吧?”

虎妹收了刀,默然一笑。

“不错,我还舍不得杀你。”

“就知道你舍不得,毕竟我黄三也曾做过你的男人。”黄三留恋的抚了抚虎妹的脸蛋:“说吧,找我做什么?”

“明知故问。”虎妹低哼一声:“你是不是也在帮那个人做事?你方才的故事说的不错,可除了刑如意,你谁的耳朵都没能瞒住。丁家被灭是因为你瞧中了那块地方,而那个老太太原本就是你选中的无毒之一。我说的对吗?”

“看来,你也在帮那个人做事。不错,老太太是我选中的人,丁家更是我选中的。毕竟,这无毒齐聚在一块儿的情形并不多见,省时省力就能讨好那个人,我黄三何乐而不为?”

“贪、嗔、痴、慢、疑,这么说来,除了老太太、丁氏一家三口之外,你还多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都在帮那个人做事,帮那个人齐聚天下五毒。”

“我跟你不一样!”

“目的不同,干的事情却没有什么分别。”黄三斜了虎妹一眼:“只是,我没有想到老天爷竟会这么帮着我们。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到跟前儿来!如何,今夜是否与我联手?”

“你想坏了那个人的好事?我记得,他并没有吩咐过我们要取刑如意的性命。”

“我记得你虎妹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呐。依我看,你害怕的不是那个人会不会因为你擅自取了刑如意的性命而发怒,而是担心你的臣哥哥从此之后再也不原谅你。你我也算好过一场,你心里的盘算我又岂会不明白。那刑如意终归是个凡人,撑死了也不过活个百十年,到时候,你与你的臣哥哥之间自然毫无间隙。只是,小傻瓜,你的臣哥哥原本就不喜欢你,就算没了刑如意,你与他之间也不会开花结果。”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我也没想管!”黄三懒懒的说着:“你放心,方才的事情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我来,是替那个人传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

“那个人说,将来你必有事情要求着他,他可以暂且应下,但你也需要帮他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帝王星象黯淡,已隐隐有了滑落的迹象。如今的皇太子妃,曾经的庐陵王妃卧病在床,已有多日,那个人吩咐,让你速速赶往洛阳,进入宫城,顶替她。至于后面的事情,待你入京之后见到那个人,他自然会与你说的。估摸着,你的臣哥哥与他的那位凡人娘子,随后也会入京。这既是那个人的盘算,也是天意。”

虎妹眸光一暗,问了句:“那个人究竟在盘算什么?”

“天知、地知,他知,你与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在盘算什么。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劝你最好听他的安排。别忘了,如今的你,可是已经当娘了。”

黄三说着,隐没在了山神庙中。

丁家老宅,刑如意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她猛然的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自己仍在梦中。

她好像又回到了转生轮,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一回她站在了女皇的背后。

女皇苍老的气息越发的明显,但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女皇的后背上。那金丝银线织就的华丽龙袍上,清晰的显着一个“疑”字。

女皇多疑,人尽皆知,但她却不懂,为何这个字会显在女皇的身上。

她转身,看向原本常泰所站立的那个地方,却发现原本应该正面朝向她的常泰此时也仅留了一个后背给他,在那后背之上,明显的写着一个“贪”字。

贪?是指他的花心,宠新忘旧,还是指他日后强占了自己的儿媳杨玉环?

刑如意摇摇头,看向莫须有。莫须有也站在原地,只不过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黑洞。

刑如意低叫一声,自噩梦中醒了过来。她喃喃着叫着狐狸的名字,直到狐狸的手落到她的额间,她才平复了心中的慌乱。

“做噩梦了?”

狐狸温柔的询问。

刑如意半睁着眼睛点了点头。

“做噩梦了,做了一个很奇怪但也很可怕的噩梦。”

“没事,我在!”狐狸说着,将刑如意抱紧了一些。

“幸好你在!”刑如意嘴角露出一抹甜腻的笑来,跟着视线上扬,看向狐狸的脸。然而,她却惊奇的发现,在狐狸的头上也悬着一个几乎透明的字:“痴”!

一阵凉意自头顶而下,刑如意忽的坐起,再往狐狸头上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揉了揉眼睛,听见狐狸疑惑的声音。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放下手,心里头隐隐的有些不安:“狐狸,我们回洛阳好吗?我想去看看我的胭脂铺,也想顺带着去看看四娘。”

“好,我陪你回洛阳!”

狐狸说着,心头也涌上一丝异样。下意识的,他捏了捏身上佩戴者的那块玉石,那是离开青丘时,母后赠予他的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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