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莫邪!这不是两把上古的名剑吗?据说,这世间没有人能分开它们。”
“传说中,干将、莫邪是铸剑师干将、莫邪夫妇铸的两把名剑。干将是雄剑,莫邪是雌剑。干将是丈夫,莫邪是妻子。干将很勤劳,莫邪很温柔。干将为吴王铸剑的时候,莫邪为干将扇扇子,擦汗水。然而,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干将始终未能铸成吴王想要的那把剑,他心里很慌,甚至有着隐隐的担忧。因为干将知道吴王的脾气,如果铸剑不成,不仅他会死,脸妻子莫邪也会被一同处死,而那个时候莫邪她已经怀有身孕,腹中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身为妻子,莫邪当然也看出了丈夫的焦虑。因为炉中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无法熔化,铁英不化,剑就无法铸成。丈夫焦灼不安,彻夜难眠,莫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帮助干将的办法,于是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换上了成亲时穿的那件衣裳,又为干将精心做了许多菜肴。整整一天,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可看着莫邪的样子,干将却突然很心慌,因为他知道妻子想要做什么。然而,他什么都来不及阻止,或者说私心里也没有想过要阻止,对于铸剑师来说,铸造一把绝世名剑,甚至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莫邪也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在酒菜里下了分量恰好的迷药。

干将醒来的时候,莫邪没在身边。那一瞬间,他如万箭穿心,匆匆跑去铸剑炉,却见妻子莫邪站在高耸的铸剑炉壁上,裙裾飘飞,宛如仙女。莫邪看到干将从远处急急奔来。她笑了,她听到干将嘶哑的喊叫:莫邪!不要!

莫邪却依旧在笑,但泪水也跟着淌落了下来。她说:相公,我没有死,我们还会在一起......”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刑如意说着,皱了皱鼻子:“可我一点都不认同这个故事,所谓的凄美,牺牲,也都不过是建立在一个男人怯懦和自私的份上。明知道铸剑不成,可以选择带着妻子离开,就算逃不掉,大不了一起死啊。”

“姑娘的想法,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可是人都会有私心,都会有欲望,对于铸剑师来说,铸就一把绝世名剑是这世上最不能抗拒的诱惑。干将如此,我们很多人也都是如此,只不过,我们想要的不是一把名剑罢了。”秀秀略低了头:“铁水融化,名剑自可顺利铸成,关于后面的故事,已经与我想要说的事情无关了。我想说的是,那些失踪的孩子,有许多,也如莫邪一样,被投进了熔炉中,骨血变成了那些器具的一部分,没有今生今世,也没有来生来世。我知道姑娘你对我有误会,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可也知道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就算不管秀秀,也总会管那些无辜的村民,以及那些可怜的孩子吧。”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善良人,我的善心也是偶尔有,偶尔没有的,全看心情。”刑如意依旧嘴硬,可心底还是因为秀秀的那些话,偶有触动。只是眼下,她还没有办法来判断,秀秀此刻所说的那些话里,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又是假的。

“我知道姑娘心中还有疑虑,无妨,反正我也等了这么许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对了,五更天就快到了,秀秀提醒姑娘,多少做些心理准备,因为你要看见的情形,或许不是那么的让人舒服。”

秀秀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声音。秀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跟着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衫,可不能衣衫褪下,她的手脚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一样,开始痛苦的呻吟,挣扎。

紫色的光芒,犹如一团紫色的火焰,燃尽了秀秀的衣衫。化成灰烬的衣衫碎片,再也掩不住她身上那些暴涨的紫色光束,那光,就如同一条条沾了荧光剂的绳索,又如同一条条成了妖的藤蔓,在快速的紧缩。接着,秀秀身上的皮肉也一块一块的掉了下来,只剩下一具粉白骷髅,被那紫色光束,或者是秀秀口中所说的鬼绳给拽走了。

刑如意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直到狐狸和殷元返回。胭脂铺里一切如常,仿佛刚刚那惨烈的场景从未发生过一样,可空气里到底还是留下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狐狸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风一样的卷过去,将刑如意牢牢的抱在怀中。

殷元蹙了眉,也迈着小步子,走到刑如意跟前,抬头问了句:“娘亲可有事?”

刑如意终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虚弱的说了句:“是秀禾,或者她更愿意我们叫她秀秀。”

“魏村那个女鬼?”狐狸问,似乎并不意外秀秀还活着。

“嗯!”刑如意点头:“难怪离开时,我总觉得那个地方有些事情未了,原来是真的没有结束。”

“那里头的事情,不是我们应该去管的。”狐狸抱着刑如意,丝毫没有要松开手的样子:“如意,你听我说,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保重自己。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你的世界,也没有那么多的闲事要你来管。至于那个秀秀,或者说是秀禾,她若再敢来打扰你,我殷臣司发誓,绝对会让她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魏村时,你为什么会放过她?”刑如意微微仰头:“殷臣司,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如意,不是你想的那样。”狐狸稍稍松了些手:“在魏村时,我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是因为我知道那个地方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况且你和殷元都在,我也不想多生事端。如意,我自信可以保你周全,所以才没有多惹麻烦。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敢来找你。”

“殷臣司,我好累啊!不是因为身体累,而是心累,因为我觉得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把我当成你未来的娘子。殷臣司,你知道的,我不是盛唐这些以夫为尊,整日躲在夫君身后过小日子的女人,我是刑如意,我是想要与你患难与共,携手至老,并且能够并肩作战的刑如意。或许,我会成为你的拖累,但我会很努力,让这个拖累变得小一点。我有自知之明,当我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时候,我也会把自己好好的保护起来,不让你分一点点的心,担一点点忧。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我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做好一个狐仙背后的女人。”

刑如意轻轻推开狐狸,看着他的眼睛:“殷臣司,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早在你从天而降,落到我跟前时,我就知道,你的来历必定不同寻常。当我们被命运放逐到盛唐时,我也知道,老天爷这么做,肯定有它的原因,而我跟一个狐仙在一起,注定了也会发生一些事情。殷臣司,我希望,我不光是你的娘子,还是你可以依靠的战友,就是可以一同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那种伙伴。”

“如意——”狐狸再次拥住刑如意,低声的说道:“我只想好好保护你!”

“可我不想只做一个单纯的被保护着。”刑如意露出一抹微浅的笑来:“殷臣司,我也想要保护你,而且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让你在面对危险时还要分心来照顾我。”

“我明白了!”狐狸抚摸着刑如意脸蛋:“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老天为何要安排我遇见你?”

“为何?”

“因为你,刑如意,注定了这辈子是我殷臣司的女人,青丘国独一无二的帝后。”

如此霸气深情的表白,刑如意却笑了。

她看着狐狸的眼睛,说:“原来你不光是狐狸,还是一只有着皇族血统的狐狸。”

狐狸看着刑如意,也不知道她的这句话该如何去答。刑如意却勾了勾小手指,低声问他:“那么请问我们尊贵的青丘狐帝,你们青丘国,现有臣民多少啊?”

狐狸稍稍黑了脸,闷声回道:“三万!”

“嗯,还不错,好歹等同于我们人类世界的一个村长。这么说来,我勉强也能算上是一个村长太太。”刑如意点着头,狐狸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黑了。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我也是因为刚刚的气氛太过煽情,所以才想要调节调节气氛,顺便的逗逗你嘛。你们狐仙,人口比我们少,很正常啊。因为我们人类的寿命,只有区区的几十年,想要推动社会发展,就只能靠人丁绵延,但你们不同,动辄就是几百上千年,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修炼又不是多好玩的事情。”

“我们青丘国国民稀少,是因为大多数都离开了青丘,藏身在了你们人类的世界里。就像你说的,我们狐族,动辄就有几百年的寿命,就算不修行,也活得比你们人类长,而且人类的世界,有着太多眼花缭乱,吸引他们的东西。权利、欲望、美人、政治、伙拼、战争,对于妖族来说,每一项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你浑身是伤,狼狈无比的跌落到我跟前,也跟这些人有关了?”刑如意摸着下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青丘国也发生了内乱,而你这个所谓的狐帝,被武力驱赶下台了。”

“我只是一时不查,着了小狐的道。”狐狸咬着牙,决口不认。

“没关系的,我理解,哪个当皇帝的不是推翻了别人才坐上去的,而坐上去的皇帝,又有几个不是被人强制着赶下台的。你就当是自己提前退休,享受太上皇的生活。”刑如意说着,拍了拍狐狸的肩,无比同情的道:“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了,现在的青丘,还是你的祖先在当家。所以,你心里也别郁闷,大不了我们合伙把魏村那个老怪物给除了,让你发泄发泄,出出气?”

“不许去!”狐狸见刑如意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绕到魏村的事情上面,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当然不去,我现在又没有能力跟那老怪物对打。”刑如意打开观音卷轴,将刘茴唤了出来:“况且,我眼前的事情都还没有办完呢?”

刑如意说着,扫了殷元一眼:“既然殷元答应了刘茴,要管她的事情,我这个做人娘亲的,也不能放着儿子惹下的麻烦不管。这过了一夜,那徐良就算当时再怎么视死如归,眼下也该冷静了。我先带刘茴过去看看他,顺便问一问案发之时的情形。”

“娘亲是要问问,若是误判了一个好人,估摸着常泰这个京城第一捕快的名头也要保不住了。”

“就你话多!”刑如意敲了一下殷元的脑壳,冲狐狸一笑:“我是帮刘茴,跟常大哥无关。再说,你带殷元去猎捕小妖,忙活了一宿,估计也累了。那个,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也去睡个回笼觉。”

“我跟你一起!”狐狸不容拒绝,牵了刑如意的手就往卧房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霸道的宣布:“天亮之后,我与你一起去!不许偷偷摸摸,不许单独行动!”

“是!我的狐仙老爷,妾身我求之不得!”刑如意翻个白眼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冲正贼笑着的殷元狠狠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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