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嘴...”
满脸鲜血的我,甚至都忘记去擦,直愣愣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老妪的青紫色长舌卷起大嘴血淋漓的脑袋往回一收,贴到了前者的嘴边。

一排密密麻麻的尖细牙齿突然遍布老妪的口腔,一口咬下了大嘴的脑袋的三分之一,白花花的脑浆混杂着鲜血,不断的往下流。

大嘴那失去了头部的身体,也在此刻往前倒下,恰好被我一把接住,被咬的血肉模糊的脖子异常清晰的呈现在我眼皮子底下,血液还不断的外溢。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没有丝毫的恶心和恐惧,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荡,“没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恍惚间,我记起了六岁时,和某个瓜娃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放学后,一帮屁孩子跟在一个嘴特别大的孩子的屁股后面,嘴里异口同声的喊着:“赖皮蛤蟆张大嘴!赖皮蛤蟆张大嘴!”

这时,有一名孩子看不过去,冲过来喊道:“瞎喊什么呢?赶紧走!不然我让村长爷爷挨家挨户找你们爹妈去。”

小孩子们爱惹事是爱惹事,但一提到爹妈,立马就缩脖子了。

大嘴巴的孩子见有人帮自己解了围,难得壮起回胆子,主动问起了别人的名字。

“我叫刘平安,我看你这么怂,你不如喊我一声哥,以后我罩着你。”

大嘴巴孩子有些不大适应刘平安的自来熟,吭哧瘪肚了半天,这才扭捏的说道:“嗯...平...平安哥。”

儿时的片段闪过后,我感觉身体因为愤怒在不止的颤抖,心头也像是被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

“你麻痹的!”

我抹了把糊在眼上的鲜血,叫喊着就冲了上去。

老妪看到我的样子后,面露满足之色,紧接着又是一口狠狠的咬在了大嘴的脑袋上。

原本完整的一个人头,此时只剩下嘴巴和粘着肉皮的半个鼻子了。

在我刀子即将切断老妪长舌的时候,后者猛然一动,往上窜了半米左右,躲了过去,并且操控着舌头,于空中一甩,大嘴那残余脑袋上的鲜血再次溅了我一脸。

“你个狗娘养的!故意做给老子看!我草~你妈!”

我已经明白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老妪做给我看的,她之前说过,要我不得好死,所以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我。

“桀桀桀!”

老妪发出一阵极其钻耳的笑声来嘲讽我,眼中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青紫色长舌也有了动作,将不成样子的脑袋抛到了空中,随后老妪的嘴巴犹如蛇口大张,裂开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度。

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的我,嗓子嘶喊得发疼,手中的小刀拼死命的朝着老妪丢了过去,企图能阻止她。

“噗”的一声,小刀准确无误的扎进了老妪的眼睛,近乎发黑的血液夹杂着脓水一同往下流,可老妪对此没有丝毫感觉,仿佛小刀扎的不是她自己的肉。

“咔嚓”的骨骼碎裂声于老妪的嘴里响起,咀嚼了一会后,一块白色的物体被她吐了出来,恰好落在我脚边。

我低头一看,一排沾着碎肉的牙齿躺在土上。

“娃子!听到就应爷爷一声!”我爷爷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在槐树林上空响了起来,其中还伴着村长杨爷爷的声音。

听到爷爷的声音我是又惊又怕,惊的是,我被困在这鬼打墙的槐树林了,还能听到爷爷的声音,怕的是,爷爷再像我一样,遭了老妪的害。

然而老妪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她在听到我爷爷的声音后,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惊恐,并且挂在其他槐树枝杈上的人头都睁着眼睛四处乱盯起来。

“它们害怕我爷爷!”

我在心里飞快的得出这个结论后,赶紧扯着嗓子大喊道:“爷......”

“爷爷”两字刚蹦出一个,一阵阴森的风忽然袭过,我的身体也再次被固定住,空张着大嘴巴,难以动弹半分。

无计可施的我,只好在心里祈祷道:“爷爷,你可一定要听到阿!”

老妪瞧见我身体被锁住后,不再像之前玩弄我,嘴巴立马张成巴掌大小,从半空中下落,对着我的脑袋咬来。

就在她青紫色长舌已经触碰到我脖子的时候,我后腰处突然一热,原本定住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束缚感,紧接着是耀眼的白光闪过,将整片槐树林都映照成的如同白天一样。

在白光出现后,我身上的力气也是一瞬间被抽干,大脑开始昏沉起来,临倒在地上之前,我恍惚听到树木砸在地上的响音。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自家的炕上,一睁眼就瞅见爷爷那张愁的沟壑纵横的老脸。

爷爷看到我醒来后,眉头顿时舒展许多,开口问道:“娃子,你醒了?”

“爷...爷...”我想开口喊一声,却发现嗓子已经发干发哑,身上不仅一点力气没有,还特别的酸痛,像是被三四个人摁在地上打了一顿似得。

坐在炕沿上的杨爷爷端着个茶杯子问我,“平安这是渴了吧?”

“嗯...”我从嗓子里面挤出这么个字。

凉白开一钻进嗓子后,五脏六腑仿佛被滋润了个遍,说不出的舒服。

在杨爷爷喂我水的功夫,我这发现屋子堆满了村里的人,柜子上面摆着了一塑料袋,一塑料袋的鸡蛋,估计得有十多袋。

我们百槐村是个小村子,村上不超二十户人家,按那些鸡蛋来看,怕是村里的人都来了个遍。

我想着起身给屋子里的叔婶爷奶啥的道个谢,可脑袋扭过去就废了老劲,实在是没力气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了。

杨爷爷猜出了我的心思,把屁股从炕沿上挪下来,对着村里人说道:“既然平安这孩子没啥事了,大伙都回去吧,最近还赶上麦忙,趁着天好,回家晒晒麦子。”

村里人都是来看我的,杨爷爷那边说话了,我的亲爷爷自然也得说点啥,“谢谢大伙了,这麦忙的时候,还过来看我家娃子。”

“刘叔,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大家伙来看不是应该的吗!还有阿,今晚上的饭您不用管了,我家大锅里闷着鸡呢,到点我就给端过来,给平安补补。

瞅这孩子的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

说话的是名中年妇女,我管她喊梅婶,她和她男人一直没个孩子,而她男人又和我爸的交情特别好,所以一直把我当干儿子来养。

我爷爷知道家里边和梅婶的这层关系,笑了笑,也没拒绝。

这一屋子的人大概又唠了五分钟,这才都走干净了,令我意外的是,村西南头的李麻子依旧没有动屁股的念头,而我爷爷和杨爷爷对此也没说什么,似乎默认让他留在这里。

我心说不对啊,李麻子和我家的交情算不上多好,能拎着袋鸡蛋来看我就不错了,怎么还坐下来不走了。

说起来,李麻子也算是我们村上的一个异类,他自个独门独户挨着槐树林住,都四十好几了,没个媳妇,有时候村里人好心好意给他相媳妇,他嘴上虽然应着,但真到了和人家见面的那天,正眼都不带瞧人家的。

一回还好,可三回都这样,而且他都这大岁数了,家底子也不厚实,还一脸的麻子,村里人也是给他说不上来了。

屋里面总共还剩下我们四个人后,爷爷把挂在墙上的烟杆子拿了下来,然后掀开炕席子一角,拿出包烟叶子来。

李麻子看到后,凑到我爷爷旁边给点起了烟杆子,而我爷爷对此也不拒绝,两人像是认识了很久的大小辈一样。

爷爷使劲嘬了几口烟杆子后,开口问道:“小李,富贵的身子找到了吗?”

“是真的...那槐树林发生的事是真的...”

爷爷说出这话后,我整个人猛然惊醒过来,那些被抛之脑后的事情瞬间涌了上来,头开始针扎般痛起来,叫我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杨爷爷看到我痛苦的模样,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来,塞到了我的嘴里。

这东西差不多指甲大小,应该是什么药丸,刚一进嘴里,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直撞脑浆子,不过头疼减轻不少。

“平安,嚼碎咽下去。”杨爷爷提醒道。

我按着杨爷爷说的,强忍着药丸的冲味给嚼碎,借着口水拼命的下咽进肚子里面。

做完后,我已经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了。

片刻后,我惊讶的发现,头非但不疼了,身上的酸痛感也消除的一干二净,力气逐渐恢复了过来。

从炕上坐起来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谢杨爷爷,而是着急的开口问我爷爷,关于昨晚的事情。

我爷爷看了我一眼,然后半仰着头,将烟吐出来,特别平淡的说了句,“和你看到的一样,富贵他死了。”

“死...死了吗。”

我喃喃着低下了头,眼睛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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