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牛一直看周华不太顺眼,我知道,他扶周华不是他自己的本意,只是不想让我受累而已。于是,我冲傻牛笑笑,说道:“没事儿的傻牛哥,我扶就行了。”
周华这时朝傻牛看了一眼,他心里应该也清楚傻牛不喜欢他,连忙说道:“不用麻烦师哥了,还是让黄河扶我吧。”说着,周华把拐棍递给了旁边的强顺,一只胳膊搂到了我脖子里。傻牛见状,居然走过来扯掉他的胳膊,冲我说了句,“不要气气扶,我扶!”说着,把周华的胳膊搭到了他自己的肩膀上。

我刚要开口说傻牛,陈辉朝我们几个看了看,对傻牛说了句:“你师弟腿上的伤尚未痊愈,你要好好照顾他。”陈辉言下之意,同意傻牛扶周华过河,或许,陈辉希望他们师兄弟能把感情加深一些吧。

傻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立马儿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周华听陈辉这么说,脸上一僵,冲傻牛干笑了两声,似乎不太情愿,嘴上却说:“那、那谢谢师哥了。”

见状,我立马儿说了一句,“那我先上去,试试这些石头稳不稳当。”说着,我迈脚踩到了第一块脚踏石上面,站在上面用力试了试,还行,挺稳当的,石头一点都不晃,回头招呼傻牛,“傻牛哥,你扶周哥上来吧,石头没事儿,挺稳当的!”

傻牛刚要扶周华上来,周华对陈辉说道:“师父,您跟强顺先上去吧,我腿不方便走的慢,在后面就行了。”

陈辉闻言,又对傻牛说了一句,“照顾好你师弟。”说完,陈辉第二个踩上了脚踏石,强顺紧跟其后也走了来了。

我走在最前面,每踩到一块石头,就在上面试一下,感觉都还可以,都挺稳当的。

然而,眼看着我就快要走到河对岸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是落水声,我心里顿时一紧,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叫一声:“傻牛哥——!”

就见傻牛掉进了右边的深水里,河水湍急,傻牛的脑袋和背上的包袱正在水里一起一浮。

傻牛不会游泳,而且怕水,在加上河水又深又急,掉下去凶多吉少,我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甩掉自己身上的包袱,直接跳进了河里,但是,等我跳下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傻牛已经被急速的河水冲出去好远。

这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儿,陈辉跟强顺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两个人都大叫要我快救傻牛,我顺着水流朝傻牛游了起来。然而,我水性有限,没有我高祖河里救人的耐力,也没有我太爷河里杀龙的魄力,我这无能的后辈子孙,连一条小河沟都征服不了。

无论我怎么拼命的游,就是追不上前面的傻牛,不但追不上,我们之间的距离还被拉越远。

不知道追出去多远,前面的傻牛末入河底,消失在了水面上,我顿时在河里大叫着哭了起来,“傻牛哥,傻牛哥啊……”一边哭,一边继续朝傻牛沉下去的地方游。

身后远处,传来陈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黄河,别追了,别追啦,快上来吧,别追啦……”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游上岸的,等我跌跌撞撞爬上陆地,一头栽下去就没起来,心就像被油烹似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极度伤心加上急速运动,把我整个人的力气和精神都掏空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辉和强顺赶过来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看看他们,呆呆傻傻问了他们一句,“傻牛哥呢?”

两个人眼睛里都是红红的,噙着泪水,陈辉忍着痛说了一句:“傻牛会没事的,先照顾好你自己再说……”

我呆呆地放眼看了看湍急的河面,除了水,再没任何物体,我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两下,忍不住对着河面放声大哭……傻牛哥没了,傻牛哥被水冲走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哑了,再也哭不出声儿,当陈辉和强顺扶着我回到脚踏石那里的时候,我一眼看到了坐在岸上的周华,奋力甩开他们俩,朝周华冲了过去,到跟前一把揪住周华的衣领子,怒吼道:“说,我傻牛哥怎么掉进水里的!”

周华脸色变了变,“黄河,黄河,你你你别激动,师哥是自己踩空,自己掉下去的。”

我猛地再次一揪周华的衣领子,“你胡说!你当时抱着他,他掉下去了,你怎么没掉下去!”

周华战战兢兢说道:“谁、谁说我没掉下去,我也掉下去了,你看看我身上,衣服不也是湿吗。”

陈辉连忙过来劝我,“黄河,周华也掉下去了,只是他反应快,抱住了脚下的石头,傻牛……”陈辉没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他心里不比我好受多少,他对傻牛的感情,是别人想象不到的。

我缓缓松开周华的衣领子,蹲地上又哭了起来,陈辉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哽咽着说道:“道长,不管咋样儿,咱都要把傻牛哥找回来……”陈辉默默地点了点头,几个人背上行李,顺着河水往下游找了起来。

这条河,是好几条小河流汇聚而成的,越往下游走河面越宽,最后,导致我们都看不到河对面了。陈辉见状,跟我商量,现在河面变宽,咱们四个必须分开找,两个人在河南岸,两个人在河北岸,要是只在一面找的话,万一傻牛在河的另一面,咱们看不到,那就错过去了,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这时候,已经对傻牛生还已经不抱啥希望了,只希望能尽快找到他的尸体,给他好好安葬了。

四个人分开了,原本我打算和周华一起,让陈辉和强顺一起,但是,周华似乎打心眼里对我有了几分惧意,死活非要跟陈辉一起,陈辉也怕我跟周华再闹啥矛盾,最后,我和强顺在河北岸找,陈辉带着周华在河南岸找,双方约定,只要在河面上看见桥,就走到桥中央等对方一下,直到双方在桥上见面碰头,找到傻牛最好,要是没找到,四个人再合计下一步计划。

顺着河面,我们一口气找了两天,只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河面上,哪里有傻牛哥的影子,强顺当时对我说,是不是傻牛哥沉进水里就没漂上来。我看了看他,坚定地说,迟早会漂上来的,只要顺着水流找!

第三天,河面上出现了一座桥,我和强顺在桥中央等了大半天,这才等来了陈辉和周华,四个人一见面,相视着摇了摇头,全都是一无所获!

四个人在桥上商量了起来,陈辉的意思,不要再找了,自从破掉铜牌以后,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他想让我和强顺早早回家,免得再出啥意料之外的事情。

听陈辉这么说,我怎么能同意呢,当年认傻牛当哥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带他一起回家的,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怎么可能撇下他自己走呢!

四个人再次分开,顺着河流又找了两天,再次在一座桥中央碰面,还是一无所获。

陈辉苦口婆心地又劝我:你和强顺先回家,说不定傻牛还没死,被水冲到了岸边,或者被人救下了,等你们回家以后,我再回来继续找,等找到以后,我带他一起去找你们……

我眼睛又红了,我知道,陈辉这是在安慰我,傻牛没了,他不想我跟强顺再出啥事儿,只想让我们尽早回家。

强顺这时候,也不想再找了,因为这几天来,我们一直沿着河边走,几乎没见着村庄,也没吃啥东西,饿了就灌上一肚子河水,要是再这么找下去,我们不累死也得饿死。

看看陈辉,又看看强顺,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不找了,回家吧……我对着河面嘀咕道:傻牛哥呀,不是弟弟我不想找你了,而是这条河太大了,大海捞针一样,弟弟我越找越怕,我怕找见的是你的尸体……我宁愿相信你没死,宁愿相信你突然有一天,会带着傻笑出现在我面前……

经过几天的痛苦纠结,我们终于又踏上北回的归路。

十几天后,我们来到了有火车站的镇子上,但是,我们的金条全没了,和傻牛哥一起没了,只剩下强顺包袱里的镯子和金钗,但是,这两样东西拿出来,比金条还要招眼。

看来车站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冲陈辉摇了摇头,“道长,咱不坐火车回家了,走着回去吧。”

陈辉满脸不解,问我为什么,我冲他苦涩一笑,“傻牛哥不会买车票,咱要是坐火车,他就追不上咱们了。”陈辉当即沉默了……

周华的腿很奇怪,居然一直不见好,离开车站以后,我们一口气走了大半个月,居然只从贵州刚刚进入湖南。

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阴历十月下旬,天气转凉,树上除了即将泛黄的叶子,一颗果子都看不到了,不过,这里还属于南方,不算太冷,我们身上只穿着毛衣毛裤加外套就行了,只是,满眼高山和林子,走许久都难见到一个村子。

这一天,一条山沟里出现了几座房子,全是那种石头砌成的老旧房子,连个院子都没有,真没想到这种地方也有人住。

眼看着就快晌午了,几个人又累又饿,拿上碗快下到山沟里,到那几户人家里要饭,几户人家看见我们跟他们要饭,都新奇的不得了,因为啥呢,因为他们这里从没来过要饭的。

这几家人还不错,都是淳朴的山里人,依靠房子周围的几亩梯田度日,虽然家里都不宽裕,却给了我们不少食物。

我们向他们询问了一下路径,他们说,想出山只有一条小路,从小路出去以后,可以看见一座大山,绕过大山,就是一个镇子,他们家里的一些日用品,就是用粮食到那镇子上换来的。

几个人辞别几户人家,顺着小路朝山外走,不过,还没走出山沟,我们发现两边梯田上有很封土堆,一排排的不计其数,而且,每个土堆都特别大,陈辉说,这里好像是一座坟场。

强顺朝那些土堆看了看,立马拉住我一条胳膊,小声说道:“黄河,这里阴气好重,大白天都渗人。”

闻言,我没理会强顺,回头朝身后几户人家看看,说了句,“这么多坟地,他们几家咋会住在这里呢?”

就在这时候,强顺狠狠掐了我胳膊一下,炸着声音说道:“黄河你快看,坟地里有个小鬼儿!”

“哪儿呢?”我连忙顺着强顺所望的方向一看,就见两座坟堆中间,蹲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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