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担心着母亲过于激动会病情加重,蓦地听到她这句话心下一惊,一时嘴里像嚼了东西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想报纸上连这件事也挖出来做文章,以母亲对施庆华的感情,是决计不会原谅我同他女儿有牵扯的。

“你倒是说话啊,被我说中了对不对!苏念白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母亲抖的越发厉害,竟是被气极了。

“妈,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带着哭腔向她解释,嗓子里像是吞了石头一样难受。

“你,你这个…”母亲张口就欲骂我,声音吼的震天响,一句话没说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妈,妈!”我心惊肉跳之余连忙起身双手快速的接住她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顿了一秒,那一秒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完了。

“医生,医生!”我反应过来之后,止住颤抖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喊人过来,整栋大楼里都回荡着我的声音,喊出去又回过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三名护士噼里啪啦的赶了过来,从我手里接过母亲,迅速的例行检查,我才退到床尾,看着母亲安静苍白的面容,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怒气。

“妈!”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混合在医护人员的救援声中显得多余又无力。

“医生,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她没事吧,你一定要救救她。”我红着眼不顾丝毫形象的扯着医生的袖子,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小姐,病人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导致心疾复发,需要马上手术!”医生说着就准备和护士一起把母亲转移到手术室。

“病人情况非常危险,快准备手术。”

我心慌的退了两步,手…手术,心疾复发…

手术室外。

距离母亲进去已经有六个多小时。

我坐在等候的椅子上,已经哭的挤不出一滴眼泪,只是两眼无神的望着地面。

短短两天,从人间坠到地狱,恐怕没几个人能体会这样的感觉。

得知母亲需要手术的时候我已经傻了,直到医生让我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才缓过神来,克制住颤颤巍巍,填上自己的名字。

是怎么从病房到手术室外头的,我完全没有记忆。

我双手抱头,只能痛苦的发出呜咽的声音。

妈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

妈妈,你一定要平安渡过这次难关,女儿以后一定一直守在你身边。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妈妈才弄成这样,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眼泪干涸了,思绪却一直无法停下来,我坐在长椅上,手脚冰凉,自责不已。

天渐渐黑下来,太阳缓缓沉下去,换上冷寂的月亮。走廊里亮起了惨白的灯,照的人睁不开眼,空气中混合了消毒水和饭菜的味道。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稀稀落落的,整个走廊空空荡荡没有声响,静得可以听见心跳。

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既不觉得饿也感受不到冷,一颗心紧紧的揪着,随着手术室蓝色的门起起落落。

迅疾的步伐在走廊里响起,一声一声,听起来像是皮鞋踩着地面,一下一下,吵的人心里没由来的乱了起来。

我曲着腿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地面上的投影。随着脚步声,一双黑皮鞋闯入了视线。

我一惊,顺着皮鞋往上看,正好对上司少臻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眸子。灯光在他身后,像是追着他一般,照的他整个人光彩夺目。

突然就莫名的觉得委屈,无处安放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可以卸下的地方,我忍者腿上的麻木,缓缓地挪动到他跟前,抬起头,正好凑到他鼻梁。

看了他两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不管不顾的扑到他怀里,也不管是因为这个男人母亲才气的晕过去的。只是见了他,觉得委屈一下子可以倒出来。

突如其来的,他没有安慰我,相反,他连一眼也没给我,无情的一把就推开了我。

我错愕的看着他,心里是始料未及的痛,母亲心疾复发,对我已经是极大的打击,司少臻这个态度,一下子,让我跌入谷底。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还未开口,就被他粗鲁的抓住手腕。

已经感受不到有多疼,我只是倔强的看着他,什么也不说。等着他开口。

他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两眼通红,眼神里闪过的,是心痛,是犹豫,是被侵犯的怒火。

他就这样看了我许久,终于薄唇轻启:“苏念白,你真是好手段!”

我一惊,被这句话刺激的全身麻木说不出话来,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恐惧,一种即将要失去的恐惧,让我没由来的心慌。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只是无尽的难过,在双重刺激下情绪溃不成军。

我跌跌撞撞的摇晃了几步,跌坐在长椅上,抬着头依旧看着他,不解又心痛地问:“你说什么?”

“你自己好好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司少臻用力的把一沓照片砸到我身上,瞬间散落的椅子上,地上,到处都是。

我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竟然是我。

全都是我,我接过施凝珊支票的时候,我趾高气扬看着她的时候,我不屑一顾的时候,唯独没有我拒绝她的支票的时候。

我一张一张看过去,身体越来越僵硬。

“一边收了支票,一边又找人曝光,苏念白,你倒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司少臻充满怒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如果我告诉你,不是我,你信吗?”我看着那些照片,头也不抬,只是寒心的慢慢说出这句话。

司少臻,你对我,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啊。

如果你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苏念白,不是个忘恩负义只认钱的人,还不屑于那样做。

“司少臻,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认钱的女人,是吗?”我冷笑着,望着他的眼神冰冷。

四年的相处,竟连他一丁点儿信任也换不来,司少臻,我真是傻啊。

既然他能到这儿来找我,肯定也知道我母亲正在里面做手术,尽管这样,他还是不依不挠的在我的心上狠狠戳上一刀,一点儿怜惜也没有。

“苏念白,你装下去有意思吗?”司少臻冷哼一声,充满不屑的看着我,好像多看我一眼都会受不了。

“我以为你起码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想到你跟那些女人一样,愚不可及!”司少臻鲜有的怒火,语气也十分重。

“是啊,我和她们一样。”我不想再跟他解释,既然他已经不相信我,再解释有什么用?

“苏念白,你给我闭嘴!”司少臻对着我大声吼,几步冲到我眼前。

“怎么?司总是想打我吗?”

眼前的灯光晃了晃,我几欲站不住,强行定下心神,司少臻发怒的面容都渐渐模糊起来。突然想起来,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难怪总觉得没力气。

“你…”司少臻伸出手指指着我的额头,“苏念白,你最好别逼我。”

他恶狠狠的语气若是放到以往,或许我还会几分忌惮,但是今天,他已经伤透了我的心,我已经不再对眼前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幻想。

他就是头野兽,一头冷血的野兽,根本不会有感情。想起他对我说的种种,对施凝珊做的种种,我苦笑了两下。苏念白,你真是傻。

“司总,我知道您无拘无束惯了,但是这里是医院,病人还在手术,请您说话小声点儿。”

我说着抬手拂掉他指着我的手指,温柔又警惕的看着他,他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对他,一时之间只是怒冲冲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是啊,高高在上的司总,大概,从来没被人忤逆过吧。没想到,我竟然成为第一个。命运真是讽刺。

“司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您回去吧,我妈妈还在里面手术,我现在没心情在这儿跟您讨论这些问题。”

我走到椅子前,轻轻的坐下,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个眼神也不再给他。

或许是懒得跟我再争辩,他只是说了一句“苏念白,你最好不要后悔。”然后就大步离开了医院。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捂着嘴一抽一抽的哭出来,眼泪决堤般的汹涌而出,心里的委屈却被强行吞咽下去。

走廊里的灯光摇摇晃晃,我哭的累了埋进胳膊里,眼泪不时又滑落一滴出来,顺着面颊滑到唇边,竟然是苦的。

闭上眼想起施凝珊临走前说的话,呵,果然她没有食言,是真的让我等着了,施凝珊,这局面不知你还满意吗?

我怔怔的望着地板正出神,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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