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颜正在准备晚饭,她特意留了里正一家和胡郎中一家吃饭。正处理山上捡下来的栗子呢,听璧儿这么一说便是笑了:“往后可没这么好的事情了,毕竟所有的东西都不是白来的。今天这老虎可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若是我一人独吞了,怕是要遭人诟病。村民们虽然都朴实,但利益面前,就算是实心眼也会生出七窍来,与其往后被人排挤疏远,还不如现在大方一点,让大家伙瞧瞧我花卿颜不是个小气的人。我呀是在为我们在这靠山村有话语权铺路呢!”
璧儿听得似懂非懂,她虽然是元帅府的丫头,也算是豪门大院的。但元帅府可没有其他府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勾心斗角。花元帅只娶了梅夫人,府里别说是姬妾,连个陪房丫头都没有。平日里无论是夫人还是少爷小姐都待人和善,从未出现过那种主子欺负奴才的事情,府里真可谓是一片安宁祥和。若不是元帅府突遭变故,璧儿这一辈子估计都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哪里懂得这些弯弯道道呢。

虽然听不明白,但璧儿还是点点头,将花卿颜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不过对于某些人的态度,她还是有些忿忿的,恨不得当时就直接把肉甩在她们脸上!亏得她家小姐还对她们好,教他们怎么赚银子!

璧儿单纯,脸上根本就藏不住心思,花卿颜一瞧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失笑说:“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无非就是想教训教训那些人。璧儿,我并不反对你有这样的想法,但你要考虑自己是否有这样做的实力,免得到头来教训人不成反而弄得自己遍体鳞伤,那时我可不会同情你!”

璧儿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花卿颜可不管,继续剥着手里栗子壳,淡淡的说:“想要出一口气,想要报仇,并不是只有蛮干这一条路子,或许对于我们来说在背后耍阴招才是最有效的。你也别说什么阴招不够正大光明,呵呵,在我这里都是废话,完全不管用。璧儿总该听过一句话,不管是白猫还是黑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同样的道理,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只要能达到目的,谁又能说这计谋不好呢!当然,我也不是要你去作奸犯科,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说得好!”胡夫人和沈夫人在厨房外可是将花卿颜的这番话听了个全乎,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全都是对花卿颜的赞赏和惊叹!此刻已经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赞赏走了进来,连连赞了好几句。她们花了大半辈子才领悟的事情,这个小丫头却是在这般年纪看得比她们还要透彻了!

花卿颜手中动作一顿,她此刻倒是有些尴尬,没想到劝说璧儿的话让两位长辈听了去。其实这些也是她从长辈那里学来的,毕竟她家可是经商的,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可是多得数不清,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是学会了不少。

“卿颜这丫头说得有道理!璧儿啊,往后你可得好好跟你姐姐学,学会了她这般处事,才算是真正活了一遭!”沈夫人说着,话音又是一转,叹息说,“那是我家那晓嫣丫头也跟你一样的想,也不会活得像如今辛苦了。”

“哎!我倒是喜欢白芷能跟卿颜好好的学,她呀,除了蛮干之外可就不会别的了!”胡夫人也跟着叹息一声。

花卿颜听着却是笑着摇头道:“人与人都是不同的,若是每个人都一样,性子也一样,那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的无趣啊!人生就该少了许多精彩了。我倒是觉得不管是晓嫣也好,白芷也好,都有自己独特又鲜明的个性,这才叫人喜欢呢!”

这话一出,两位夫人又是对视一眼。沈夫人的内心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也曾念过几年书,这些话她可是从未听夫子说过!而花卿颜却是能这般随口道来,且每一句都似乎非常的有道理!沈夫人不由再次将花卿颜打量了个透彻,莫名觉得这个容貌昳丽的姑娘,越发的气质非凡了。

她啧啧两声道:“卿颜丫头啊,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从何而来?”

沈夫人这话问得着实有些突兀,让花卿颜一时间愣住不知该怎样回答。她之前编造的身世其实是经不起细细推敲的,其中是漏洞百出,而且谎言编了一个就要用无数个来圆,所以她现在最怕被人问起的便是身世。

花卿颜的身子不直觉得紧绷起来,就连手上原本连贯的动作也有些减缓。

“嘶。”花卿颜的手不小心被栗子壳上尖锐的刺扎了下,一瞬间便是浸出了小血珠。花卿颜收回手轻轻摸了下。花卿颜的动作是在太细微,就连对她格外关注的璧儿都未察觉。

一时间小小的厨房安静下来,沈夫人似乎也注意到自己问得太过于突兀,连忙说,“我呢也不是想探个究竟,就是觉得一般的人家可养不出卿颜这般精细的丫头,丫头明白的这些道理啊,可是我们花了大半辈子才能弄清楚的,可都没你看得透彻!”

果然是言多必失么。

花卿颜有些懊恼,有些话还真是需要看时机才能说。沈夫人是没有深究的那份心,若是换了其他的有心人,怕是早已经因着她的话联想开来了,若是再深究细查,她的身份怕是要瞒不住,到时候可就是无穷尽的麻烦!

花卿颜下意识的看向胡夫人,见她冲自己眨眼,心里也是安定不少。她不愿再撒谎,可顶着沈夫人那好奇的目光,她又不忍心让这个关心自己的长辈失望。于是叹了口气说:“此事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家父以前也确实做过地方官员。”花卿颜在心里默默的想,这其实也不算是骗人,花耀宗确实是地方官来着,不过那地方是雍京和西北边疆。

花卿颜偏头,只见胡夫人正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还悄悄的伸出手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花卿颜瞬间觉得自己的脸像是在被火烧一样,烫得厉害。

“哦,那就难怪能教出卿颜这般出色的孩子。”沈夫人突然唏嘘一声,“这花耀宗我是没见过,这靠山村也少有人提起,不过我倒是常听我家那口子说起,他俩小时候似乎还一起下河摸过鱼呢。老头每次回忆起花耀宗都要忍不住夸赞几句,说那花耀宗从小就有勇有谋,往后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可惜,早早的离开了靠山村再无音讯。听卿颜丫头这般说起,我家那口子的眼光倒还真是没错。只是,你们又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花卿颜已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但沈夫人这好奇劲上来了就有些没完没了,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花卿颜只好说:“好景不长,爹爹耿直遭奸人陷害丢了官,好在命保住了又还留了些家产,本来想着回靠山村,但又怕爷爷他们因为我们遭受连累,所以便带着一家人远走他乡做了地方乡绅。可惜今年又遭逢大难,死劫没能躲过。爹爹拼尽了力气才将我们几个平安送出来。”

花卿颜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弱的抽泣声,回头一瞧,竟是璧儿默默的哭了起来。

“哎哟喂,瞧我,就不该问这些!”沈夫人见璧儿伤心懊恼不已。本来两个姑娘就身世坎坷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她又多嘴问了这么多,她倒是当故事听了,可那些都是人家的伤心往事!沈夫人连忙道:“得得得,咱们不说这个,小璧儿也别难过了,往后啊,你跟你姐姐必然会过上人人羡慕的日子!”

花卿颜也拍拍她的手戏谑说:“瞧你都哭成花猫了,这要让两个小家伙看到又得笑话你!”

璧儿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想到两个孩子的鬼脸破涕而笑。

这厨房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胡夫人见机转移了话题,“丫头往后可有打算?”

“打算?”花卿颜想了想说,“先把日子过起来,然后再将小璧儿寻个好人家嫁了。”

璧儿愣了几秒之后,蓦地反应过来,瞬间便是红了脸,小声的嗫喏几句:“姐姐,璧儿不想嫁人,想一直陪着你!”

“璧儿还小呢,是不着急。”沈夫人看着花卿颜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问出口,“卿颜你该为自己打算打算,难道这辈子就守着两个孩子过了?你那相公若是活着还好,若是有个好歹,你往后可怎么办?现在了无音讯也不算是坏事,总归有个念想。不过这也不是长远之计。”

花卿颜说:“我本事打算等日子安定之后,再去寻一寻。”她本就有这打算,等时局稳定一些,她就去找哥哥。不过她倒是真没想过将自己嫁出去,她这日子还长着呢,得先将这大麒游历一遍再说!

沈夫人想了想说:“你相公是征兵去了,我家大小子也是从那军营里出来的,卿颜丫头不如将你相公名讳说出来,让我家大小子去帮你打听打听。”

瞧着沈夫人那副认真的模样,花卿颜有些头皮发紧。她总不能真的说出哥哥的名字,如果将元帅府的真实情况打听出来,那她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花卿颜求救的看向胡夫人,可后者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还偏过头不与她对视。如此情况,花卿颜只能硬着头皮,胡诌了一个名字:“我相公名严桓。”

胡夫人一愣,没想到花卿颜居然真的说了。不过又仔细的将这名字嚼了嚼,片刻后恍然大悟。

严璜,谎言。可不就是这回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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