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早,这座位于长江南岸的城市因为是高宠治所的缘故,而显得繁华热闹,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来说,日子过得简单而充裕,求仕的学子、归耕的农夫、早出的小贩、回家的新妇,在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在平静中流逝。
这样的日子多了些许安逸,却少了几分紧张。

这样的生活是江南的百姓奢望的,却不是高宠自己的希冀。

北方的曹操就象一个时时紧逼的对手,让高宠不敢有稍许的松懈,两次北伐均无果而终,这让高宠耿耿于怀,也让他明白,没有过北方一等的实力北伐亦不可能有所收获。矢志励精图治的他终日奔波于属郡各处,视察民情,掘人才,安定郡治。

强与弱的变化,往往是在细微末梢的事件中生着质变,就在平静的对峙中,力量的平衡正一点一滴的倾斜着。

建安九年的五、六月,一场漫延冀、并两州的饥荒爆了,无数的百姓逃离家园,饿毙的浮尸倒在道路旁无人掩埋,曾经丰饶富庶的河北大地顿成荒凉地狱,这样的情形其实并不足怪,为了筹措动两淮战事的粮草,曹操不顾中原一带屡经战乱的现状,严令各级地方官员限期上缴足额粮草,这亦使得百姓本来藏着的一点余粮尽被剥夺。

对于毫无反抗能力的百姓来说,他们早己习惯了官府如同强盗,没有理由可以辩驳的处境,就在这一次次的麻木中,大汉奠基石终于土崩瓦解。

为了积蓄与高宠对抗的力量。曹操无暇去顾及普通百姓的生死,在镇压黄巾乱党的过程中,曹操早己坚定了一个信念,只要有地方豪强势力的支持,他的统治就会根深蒂固。

所以,他对南方高宠所推行的那一套宽仁以民的措施虽然欣赏。却并不打算效仿,‘官四私六’这样的屯田措施只能让贱民一个个滋生懒惰的念头。开商通路的政策虽然效果不错,但将产生丰厚利润的盐场交给私人经营,这恐怕也不太妥当。

出身于宦官豪强家族的曹操与曾沦为家奴的高宠在经历、见识和感受上有大多的不同,今天,就算他们已成为了平起平坐的对手。他们的想法还是有很多的差别。这一种不同就象当日代表地方豪强势力的曹操和代表士族大户利益的袁绍一样。

改变一切的风从最西力的陇右草原吹来,带着不同以往的气息。

这是在建安九年十月,是陇西的秋天,它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风吹蒿草,低现牛羊,每年在这里游牧的民族都会将战马喂得饱饱的,准备向东深入雍州的关中地区好好劫掠一番。

凉州西平郡。

在广阔无垠的高原上,一支骑兵正挥师东下,直指陇西郡东部大城襄武。

清一色的羌族服饰。镶嵌着银白色的利匕,三岁左右的雄壮健马。以及整齐划一的骑兵队列,一切的迹象都在显示着这支队伍不可战胜的气势。

经过二年多时间的蛰伏,在兵退西平时尚是年幼的马驹已经成年,而伏在他背上的瘦弱少年也成长为了一个个威武勇猛的汉子。

在这支精骑的前头,高大的战马驮着一身锦装的马,与二年前相比,马的面容多了一份成熟,少了一些冲动。

在他的身畔,面容俊秀的赵云一如来到凉州之前的模样,这西北寒冷的刺骨北风对他来说,仿佛不起丝毫的作用,在银白的铠甲下,赵云的身躯挺拔而坚韧,一如他手中闪闪煜动的亮银枪,不出则已,一击致命。

而宠统,不到三十的副军师宠统却比二年前要苍老了不少,在两鬓间的少许微霜和眼角的细细皱纹显示,这段日子的蛰伏让他足够的费力劳神。

“军师、子龙,韩遂老贼屡战屡败,龟缩金城不出,你我这次放金城不打,奇袭陇西郡襄武城,等抄了他的后路,我就不信老贼还按耐得住。”马引骑在前,大笑道。

有句古语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马的实力与二年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在西平的这段日子,马纳宠统之计,一面与羌族领修好,一面积极向凉州以西的郭煌、张掖等郡扩张。

郭煌、张掖地处河西,在丝绸之路开通之后作为沿途重镇人口、经济有很大的展,但在中原大乱之后,随着丝路的荒废,这里也随之衰落。

作为西北盟主的韩遂虽然在二年前驱除了马腾、马势力,但实力却大打折扣,郭煌、张掖与金城相隔甚远,韩遂力不能及,庞统在综合分析了凉州形势后,便谏议马先行占领这两个地方,然后再伺机与韩遂争夺凉州的中心。

在之前的半年间,马与赵云率军扫荡凉州各郡,姑臧、张掖、郭煌等郡县如风卷残云般落入赵马联军的手中,原本观望的羌族诸部领见此情形,也纷纷出兵相助,至建安九年秋,马赵云麾下已聚集人马达三万余众。

与此相反,韩遂则是节节败退,号称‘腹藏九曲’的他在庞统面前班门弄斧,施展的小伎俩尽被一一识破,而在战场之上,面对赵云、马在战场上的勇力,韩遂更是一败涂地。

“韩遂已成垂死之虫,纵他有千般诡谋,有令明在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这次我军兵襄武,可不仅仅是对付一下韩遂,更重要的目的是伺机占领雍州的陇西、天水,打通南进汉中的通路。”宠统道。

令明是宠德的字,在马、赵云进军襄武的同时,宠德、马岱正率羌胡的一万精兵将金城团团围住。

襄武是陇西郡的府,也是连接凉雍两州的大城,更是当年马氏起家的地方,现在这里归属了凉州牧韦康,驻扎有兵马一千余人。

一年前,韦端病故,由于在围剿马时出力甚多,韦康得到了贾诩、钟繇的举荐,接任凉州牧,原有属于马氏的地盘也大多归到了韦氏的名下。

可惜,这种春风得意的日子对韦康来说,实在太短了。

金城韩遂的败报接二连三的传来,兔死狐悲,原先的结盟虽然不过是基于利益驱动,但韦康也清楚,一旦马消来了韩遂,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禀大人,马贼攻打襄武了!”未等韦康想出御敌的办法,又一个不利的消息回报了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韦康急得象热锅上蚂蚁。

足智多谋的贾诩在三个月前被曹操调回许都,升任尚书令了,一个月前并州高干、郭援余党作乱,司隶校尉钟繇正率兵征讨,没有时间顾及凉州这一摊子事。

“大人,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陈仓墙高壕深,背山傍水,易守难攻,只要我等齐心戳力,那马贼亦算有万马千军,又有何惧哉!”见韦康无措,别驾杨阜谏道。杨阜字义山,乃天水郡冀县人,为人甚有勇略,杨氏宗族世居于冀地,建安七年韦端应朝廷诏令讨伐马,杨阜聚宗族兵数千人响应之。

杨阜之所以敢于夸下海口,是因为陈仓的坚固城防,陈仓位于渭水中游、关中八百里秦川西端,古称西虢,周文王母弟虢仲曾受封于此地,故名虢。秦孝公时,西虢改设为陈仓县,管辖面积扩大到古西虢时的两倍,在汉末时录属三辅之一的扶风郡所治。在兴平二年,西凉诸部乘着中原大乱之际,举兵围陈仓,自冬天到开春,历经八十余日,由于城坚守固,竟不能拔。最后羌胡疲惫,只得解围而退。依杨阜的盘算,陈仓城中虽然精兵不到三千,但因战乱迁到城中的大户不少,如果征用这些豪强势力的宗族兵,凭空不是又添了上千的生力军,权衡之下,守城还是有相当的把握的。

“唉,也只能如此了,守城之事义山多费心了!”韦康叹声道。

初仕之时胆略过人的韦康在这二年中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原先的少年意气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老气横秋的迟暮和患得患失的私欲。这也难怪,现在的韦氏家族占据了三辅之一的扶风郡,天水郡,以及凉州的安定、陇右大部,作为一个地方豪强家族展至此,可以说已达到了顶点。

建安九年十月十八日,马、赵云破襄武,杀县令、县丞,守军七百余人降。

二十日,西凉兵二万众围困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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