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忌一身白衣清净无尘,便是坐在荒野之中,仍是风华皎皎,不可亵渎。
周围隐隐的躁动他自然比南灵歌更加清楚,却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对于他来说,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宵小,根本不值得他去关注。

他是半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不屑于跟几个藏头露尾之辈一般计较。

南灵歌不是仙,也不是人,但异常留恋红尘滋味,酸甜苦辣咸,都可入口。

她就很想把那些人赶跑或者揪出来揍一顿。

前世的她很暴躁,这一世之所以性格大变,主要是因为她没了撒野的本钱。

风华忌则不同。

他三世醉心于修炼,整个人清渺渺如天上云。

是她将他拽入尘埃之中,强行让他体验了一场爱恨纠缠,到了最后,他最恨的还是自己而不是她。

他也是最单纯,最谨守本心,也是最任性的一个人。

恨了就是恨了,放了就是放了,想帮她也就帮了。

他的师父教他斩妖除魔的本事,却从未在他心性上下过功夫。

他天生便是璞玉,那位高人不愿刻意雕琢,只希望他自行展露光华。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随心随性。

因为不喜欢热闹,所以他的修行之途不涉红尘冷暖,只在斩妖除魔之中。

说白了,他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只能凭自己的聪慧去弥补,去揣测。

南灵歌慢慢察觉到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怪不得他所谓的报复那么幼稚,生气的时候感觉像个恼羞成怒的孩子,只差跳着脚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了……

当然不管他做什么,表情都是很高冷的,气质都是很超然的。

两者交织在一起,才会让她感觉很诡异。

好笑之余却又有些怅然。

现在的她,有些想不起来当初的心情了。

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纠缠他前世?

是不是真心爱过那个小道士,她也想不清楚了。

若非刻骨铭心,或许便不算爱过罢。

风华忌历经三世,她死过一回还是她却又不是她,也不知算不算是轮回了一场。

只觉得前尘旧事都混乱不已,沧海桑田变幻太快。

不久前她颇为惆怅的离了南谣仙门,之后与南枫白高高兴兴的上路,还曾与单灵商量以后该怎么生活。

转眼间,她什么都没有了,还遇到了自己的生死大敌。

薄野藏现在虽是躲起来了,但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像条毒舌般窜出来狠狠咬她一口。

他那种人见势不好立刻便会逃走,逮着不如自己的就往死里祸害,丝毫不顾脸面。

什么国师,什么宗主,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如果她知道薄野藏的下落,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会想办法把他干掉。

可惜她不知道,现在的她也没那个本事把人家干掉。

风华忌知道,但风华忌不想也不能把薄野藏干掉。

薄野藏死在南谣,西凌与南谣必会开战。

巫宗一定会参战,无所不用其极。

到时候仙门被逼无奈也只能参战,普通军士百姓一定会死伤惨重。

薄野藏这回大咧咧跑到南谣来,不是试探便是要挑起事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薄野藏深知其中厉害,仍以西凌国师的身份回到了南谣城的国师府中,好吃好喝的被人伺候着。

有人问起与仙尊之战的结果,只说不分伯仲,惺惺相惜。

至于偷袭的事,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反而还一脸悲伤的说自己徒弟死的冤惨,希望南谣能将凶手捉来交给他处置。

南谣国师风暇离,是个清俊沉稳的中年男子,对薄野藏痛失爱徒表示了哀悼之意,随后话锋一转。

“仙门与官家并非一体,当初我便与国师说过其中厉害,国师不肯听我之言……”

他自己不听话非要去挑战仙门,现在出了事自然也该去找仙门,找他这个国师是没用的,找皇帝也是没用的。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薄野藏早知会是这么个结果,与风暇离纠缠了一阵子之后便不再追究凶手了,一脸哀伤的希望风暇离帮忙讨要休光的魂魄和长剑。

“这点小小的要求,国师该不会也不肯帮忙吧?”

“……”

风暇离有些无语。

薄野藏差点害死自己的子侄,他没有暗中捅他一刀是因为要顾全大局,他真当南谣人都是傻子,真以为自己做的事别人都不知道么?

他不知道差点死在他手里的是下任国师么?不知道南谣仙尊是风家人么?不知道南谣皇姓是风么……

风暇离很想捏死薄野藏,但他身为国师,薄野藏代表的又是西凌,实在没办法下手。

于是便只能由得薄野藏继续在南谣耀武扬威。

南灵歌胡思乱想了没多久,周围突然乱了起来,惨叫声不时传来。

那些不知谁派来的探子,似乎都遭了殃。

南灵歌翻身而起,竖着耳朵听动静。

风华忌微微皱着眉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林中走出一个很年青、很好看男人,抱着手臂缓缓行至南灵歌面前,于丈外止步,面色冷然,气势昂然,满眼阴郁的盯住了南灵歌。

男子穿着宽大的黑衣,衣是沉郁的黑,没有花纹,没有光泽,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他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发很长,南灵歌的还未及腰,他的已在臀下。

他很高,与风华忌差不多,但瞧着比风华忌要壮硕些。

风华忌虽算不上单薄,但也微微偏了瘦削,穿着宽大白衣时十分的清灵飘逸。

这个男人却好似身上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无穷的劲力一般。

他有双凌厉飞扬的剑眉,眉下是双深邃漆黑的眸,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凶戾的鹰。

风华忌也有着飞扬的眉,透着些小小傲然却并不凌厉。那一双眼则像浸在冰水里的寒珠,清洌洌,寒凛凛,看人时总让人忍不住觉得冷。

南灵歌与风华忌打量着男子,男子也在打量着他们,深深拧着眉头,凶煞的眼神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老婆在偷人。

风华忌也微微拧着眉头,像是看见了什么怪兽。

南灵歌缓缓起身对着男子勾唇一笑:“赤淆,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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