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一个哈欠打下来,泪眼朦胧。
随后抱着他的脚也睡着了。

第二天依旧晴,气温稍微回暖,地上不厚的积雪还有了融化的痕迹,明月心里有事总起得特别早,一大早又在捣鼓那辛桑人留下的线索。

窗外的大街突然传来惊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慌张地问:

“有看到一个孩子吗?十二岁,男孩!身上穿着蓝色袍子,看见吗?”

“有看到一个男孩儿吗?十二岁,叫陈家和!”

这声音惊惊慌慌,但却有些熟悉。

赵明月放下手中的物件跑到窗边,推开窗户。

从楼下走过的,正是那天在银川驿馆领着两个孩子的母亲陈氏。

陈氏抬头看见明月,冻得发青的嘴唇哆嗦了一阵,猛然跪下来说道:“小公子!我知道你们有本事,帮我找找我儿子吧!”

失去了小儿子,大儿子也失踪,再坚强的母亲也崩溃了。

赵明月从楼上下来。

蒙律就在楼下,他将那女人带回来了客栈,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女人要去的陈家村,需要从银川渡口上船到对岸再坐马车走上一天才能抵达。

但母子二人到了渡口,陈氏去跟船夫谈价钱,回头大儿子就不见了。

她疯找了一天,到现在依然没找到。

陈氏已经崩溃一个劲地给楚子晏磕头。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儿子出门,如今孩子都没了,求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曾帮过她们的楚子晏身上。

只是这孩子突然消失,明月跟楚子晏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找。

正说着,客栈掌柜的此时拎着一个孩子进来。

“那位夫人快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家孩子?这孩子也在找娘。”

没等陈氏回应,那孩子急匆匆跑了过来,喊了一声:“娘!”

陈氏愣了半晌,呼天抢地地将孩子抱入怀里,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嚎啕大哭:“陈家和,你弟弟已经没了,你要再出事让娘怎么活?”

“娘,对不起。”孩子浑身都是雪冻得直哆嗦。

那母亲哭完之后将孩子推开一些上下看他,又生气道:“你说你去哪儿了?这一夜你都跑哪儿去了!”

那孩子哆嗦了一阵,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迷路了……”

显然是掩饰了什么。

赵明月上前说道:“夫人,孩子看上去有些冻坏了,不如先让他取取暖再吃些热的。”

陈氏立刻抹了眼泪:“娘去给你买东西吃!”

这儿的老板娘已经端来了一晚热汤:“先给孩子喝碗姜汤暖身,别冻坏了。”

“多谢了!”孩子失而复得,陈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孩子,直到陈家和吃饱吃暖脸上又恢复了些血色,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只是儿子找到了,在雪夜奔波寻子的母亲却病倒了。

白羽给她看病,不过风寒上身不是说好就能好。这母亲睡之前还一直紧拉着儿子的手:“家和,不要乱跑,娘现在只有你了。”

“娘,我知道了……”十二岁的孩子很懂事,安抚着母亲,她睡着之后才轻声说,“娘,我知道怎么救家睦了,我会把家睦救回来。”

在门口的明月正好听到他的这句话,她脚边的小狐狸跑到陈家和身边,男孩儿回头看见了明月微微一愣,然后将母亲的手放入被子下,起身走到赵明月身前。

两人一狐走到外边的走廊,陈家和对明月说:“我总觉得家睦可能在那里等,我怕他找不到我跟娘会害怕,所以回去看了。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他上来,不敢跟娘说,怕她更伤心。”

赵明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他手上有几道鲜红的裂口,但不像是被冻伤而像被割破,她低声问:“手疼吗?”

陈家和摇头,好一会儿才又说:“我给家睦刻了一个小马驹,可刻到一半刀断了,马的一只耳朵给刻坏了,家睦收到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他一直在念念叨着弟弟,心中定然十分难受。明月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心里难受,你娘心里更难受,所以你得咬牙挺过来,你娘现在只有你了,你得连弟弟那份一起活着。”

陈家和嘴巴一撇,他不想哭,可两行热泪从他被风雪冻坏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抽抽泣泣终于扛不住,呜咽着一头埋入赵明月的身前。

“哥哥,我想让我弟弟活,我愿意代替他死……”

明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现在的言语早就无法抚慰这小少年的苦痛,让他痛哭一场或许会更好吧。

小狐狸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明月。

明月轻抱小少年,让他尽情地哭。

直到许久之后,陈家和抽噎着又说:“我听说,无月岛上有七色莲,能让人起死回生……我要找七色连救回我弟弟……”

七色莲?

若只是个昂贵的东西明月或许还能说,要真能起死回生,她倒不介意多花钱弄一颗送给他,她没有钱楚子晏也得有啊。可偏偏他说的也是七色莲,这个如果她找不到,再过十来天也要被一个讨厌鬼给杀了的东西。

她等孩子不哭了,她安慰了几声说:“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要事先让你娘知道,如果她同意你去做你就去做吧。”

随后,明月又给男孩儿包扎了伤口,这天寒地冻伤口难愈合不说,还容易被冻裂。

本是要找赵明月的楚子晏看陈家和与她在一起,站在远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

倒是傅若水看到赵明月给陈家和处理伤口,背着手走过来:“哎呦,明月公子还真体贴呢……”然后才看到陈家和哭过的模样,赶紧噤声不再调侃。

站着看了一会儿,说明月:“你自己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让我来吧。”

“没事,快好了。”

明月就蹲在小少年面前,手脚还算利索地将男孩食指上的伤口包上,最后最后绑线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傅若水一看忍俊不禁,公子家居然打出这么一个花俏的蝴蝶结?很是觉得他好笑又可爱,便在一旁一直笑看着。

明月包扎好了之后,对陈家和说:“你也去睡一觉,别乱跑。”

陈家和点头:“谢谢明月哥哥。”

说完离去。

傅若水十七岁,比十四岁的明月稍微高那么一点,看着明月用一副对孩子说话语气说:“诶,明月这哥哥当得还挺体贴的。”

通常情况下,比男孩儿大不了几岁的少女都喜欢摆出姐姐的姿态,又时常露出少女的娇气,显得美丽又俏皮。

明月像是没听出她的调侃,挑眉一笑:“也就一般般吧。”

“臭美,你还当真以为我在夸你吗?”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不要脸。”

这对话才是女孩子跟男孩子应该有的吧?赵明月对着傅若水莞尔,倒也觉得这女孩儿娇气又可爱。

但也没多说什么,便要进屋。

看明月举步就走傅若水有些懊恼,难道自己的态度让明月生厌?她着急着追上两步:“诶,你去哪儿呀?”

“找夜十。”

“我也去!”傅若水大声说着,但没得到明月应允却不敢迈步。

明月爽快应允:“那走呗。”

傅若水这时断定明月并不是讨厌她心里踏实了,小跑着朝她而去,两人一起去找了夜十,再对昨天那辛桑人留下的东西进行研究。

明月是这么想的,辛桑被诅咒的时间跟幻雪神山发生的变化时间相近,而最后一个辛桑人是在无月岛上发现,屠杀辛桑人的修罗鸟也在无月岛。

修罗鸟存活的时间要比人类长久得多,或许从那些鸟人身上还能找到关于七色莲的线索。

再不然,这么大一个结界之下,必然有力量庞大的人或邪灵支撑,也许修罗鸟就是根源?它们花费了进两百年的时间对辛桑人进行屠杀,此种怨气可不是一般的怨气。

傅若水指着手抄本跟拓本上的东西问:“这些都是什么文字?”

“这是胡燕的文字,上边是一曲童谣,不过不全……”在夜十跟傅若水诧异的目光下明月笑出白白的牙齿,“我认不得这些,是我家公子昨夜译的,可惜不完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夜十对这些文字没概念,傅若水却赞叹不已:“胡燕可是一百多年前非常小的一个国家,你家公子连他们的文字都认得?”

明月心里莫名有点得意,用玩笑的语气说着:“大概他是考古专业的。”

“什么?”傅若水没怎么听明白。

夜十跟明月相视一笑,明月说了一声“我家公子学富五车”之后,继续研究上边的手札。

手札是手写信。

信是辛桑人留下来的,但信中有许多生僻的字,傅若水都没办法识别。大概是年岁久远的过去,文字还未能完全统一时的字,三个人埋头苦译也翻译不出来,最后还是不得不把楚子晏请了过来。

楚子晏坐到了桌旁,明月将那些手札给他看。他目光沉静,将那些书信看了一道,辨认了之后稍微排了顺序,抽出其中一封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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