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会总被父亲殷勤的让着坐了主位,一脸和善的望着刘睿:“呵呵,你就是刘家那个刘睿吧,嗯,久闻大名了,如雷贯耳啊,本官能有这样能干的属下,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老东西不大的三角眼迷离高挑,笑意邪邪,分明不怀好意。

自己的前身在卫城市井能有什么样的名声,傻子都能用脚丫子想明白,这份揶揄和不屑,自然透在了老家伙的骨子里面了。

刘睿心里恨得牙痒痒,但面子上只能谦逊万分:“会总大人名镇卫城,属下些许未名在大人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才是真的提不到台面啊。”

这话儿刘睿前世历练千万遍,那可是肉里藏针的毒辣反击。

既然你自己也不过一个小吏,能名镇卫城的纯属胡说八道,不过是咱接着你的话音,把你的名声和咱刘睿的绑在了一起,咱的名声臭不可闻,老东西更是顶风臭出八里地,都一样的提不到台面,别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了。

会总依然呵呵笑着,但刘睿能从他的眼角皱纹的抖动中,看见了此人心里的恼怒,忽然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狠狠地骂着自己:这时候争什么嘴皮子痛快,这可是日后的顶头上司,岂不是要给自己小鞋穿!

父亲瞪了刘睿一眼,紧忙给李会总赔不是:“会总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个混账儿子不争气您老是知道的,今后就请大人不吝赐教,多给这混账一些教训,也叫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会总端着茶,呗吧的喝着,眼睛瞄了一下刘睿,冷笑一声:“别的,某李坤锡不过一个小吏,就是经历司也还有经历杨大人做主,这小子能不能成为试办,可不是某一家说了算。”

试办乃非经制吏,基本上是经历司吏员总官会史说了算,这家伙既然拿了孝敬,却在这里念三音,明显话里有话。

父亲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了,事先已经谈好的,今儿不过走过场,拿咱奉送的孝敬,咋?拿了银子不办事,看着咱掌屯刘家好欺负是不是,奉承你叫你一声大人,顶天不过是最高级的小吏罢了。

那会总也是一般看风使舵的人物,如何看不出父亲的恼怒,为了袖子里的银子也不会弄坏这种会面气氛。

“哈哈,不过是想在刘家侄儿面前显示一下威风,也好日后好管理这个调皮的属下,不想叫刘账房误会了,看在账房和掌屯大人的面子,老朽也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这样吧,事情就这样定了,明一早,刘睿你到户房报到,但能否最后成为试办,也要看你的表现,要通过韩司吏的考核。

嘿嘿,强将手下无弱兵,账房的神算名扬卫城,想来家学渊源,这刘睿的算学和账务能力定然青出于蓝了,小小考核老朽认为探囊取物尔。”

既然要进户房做试办,必要的技能考核本是题中应有之义,父亲这多日对刘睿的算学记账能力都心底佩服几分,不过是不好在刘睿面前夸耀罢了,但对来日的考核也是充满信心。

“那就多谢会总大人了,日后叫睿儿多孝敬大人就是了,**************,咱刘家可不是吝啬之家。”

你一个小吏,虽然有些背景,但要想得罪刘家,也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会总笑呵呵:“衙门里还有事情,那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就刘睿准备报到就行了,放心吧,只要刘睿有刘账房您的一分本事,李某这里就担保,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回家的路上,父亲在后面可劲的踢了刘睿一脚,恨声骂道:

“既然想上进,就把曾经的那些手段好生藏起来,那试办虽然粗鄙,但也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干系着你一辈子的大事,如何还能逞嘴皮子上的威风!记住,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做什么人,等你也熬成会史,再拿你的下属玩威风,如今,就是一条龙也要先趴着,夹着尾巴做人。”

每升一级就是三年,自己要能混到会史的位置,万事顺利的也要十五年,奶奶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上面还有一群大婆婆,我的个天,啥时候才能翻身。

刘睿心里如何不后悔,但既然混混都是心服口不服,自然要分辨一番儿:“还不是心痛那三十两银子,不过一个试办,一个月的俸粮不过八斗,和一个普通军户一样,儿子怎么看都不合算。”

八斗米啊,小百斤的,一个大肚汉一个月能吃多少,就是这年代没啥副食油水,吃得多每天二斤足够了,加上穿戴,吃的也是官家提供的,总算有剩头,但你吃的有了,穿的有了,还要养活家人是不是,亲朋有啥红白喜事都有应酬费用,加上孝敬上司的,奶奶的,这么看,这点俸禄简直就是烂芝麻!

更凄惨的,每月的俸米还不是足额供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用通钞兑现的,到了嘉靖年,一贯的通钞在市面上顶不上几个大钱!

父亲也跟着叹气:

“又能如何?咱家你兄弟三人,老大有了自己的营生,这个刘家账房也要传给老三,你怎说也是我的儿子,为你的一生豁出三十两银子也是为父的本分。

你只要知道,这些银子可是对咱家伤筋动骨的,为这个,为父没少和你娘费口舌,哼!要是你不争气,日后被赶出经历司,那日后在家里,为父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了,一切就看你自己的努力和福泽了。”

一个会总一年的俸禄按钱算也不过三十多两银子,这笔钱也就能勉强维持他一家的生计罢了,自然,一个会总一年只能拿明面上的那些俸禄,可就不配做一个会总了。

刘睿心里暗暗发狠:吃我的都给我吐出来,还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早晚!

这多日,混蛋刘海也不知道到哪里疯去了,白天根本不着家,问了翠屏也不知道,刘睿来到这里,除了晕了就是被揍了在床上躺着,外面的世界,五百年前什么样,根本不清楚。

“要不,天气还早,父亲自己先回家忙去,儿子出去转转,看看少爷在干啥,您老也知道,老爷把少爷托付给儿子了,他在外面出了事,儿子可要挨杀威棒的。”

父亲眯着眼嘿嘿冷笑:“你小子在家里圈了几天,心思就飞了,为父还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勾当,老实回家温习账目,放心,凭着为父在刘家这多年的辛劳,老爷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在经历司做事,跟着少爷的就换做别人了,总之,少爷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刘海和自己两世的恩怨,不关心才怪,刘睿点头称是,心里暗笑:离开我这个金刚钻,他刘海还能在卫城鬼混?嘿嘿,等着吧,没几天就会屁颠跑来死皮赖脸的求着咱给他做主出主意的,谁叫咱是他的狗屁军师的。

不知为什么,对这个刘海,刘睿还真的恨不起来,没事的时候心里还总想着他,大概是主仆之间多年的情分吧,最少,这个刘海暂时还看不出有丝毫前世刘海的迹象,绝不可能心机深沉到这份上,隐藏的这般严密。

回到家里,看见翠屏正蹲在樱桃花下发呆,刘睿凑过去嬉笑着问:“咋的?发春了,这几日少爷不着家,憋着了咋的?”

不想翠屏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哭天抹泪的紧着埋怨刘睿:

“你说过咱俩是统一战线的,帮着我看着少爷的,呜呜,才几天,就在外面养了个私巢子,听说把家传的首翡翠玉坠儿都典当了给那个不要脸的添置新衣服。

呜呜!老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不行,你一定要把少爷弄回来,那个狐狸精不要脸的,你私下里带个人把她掐死,然后扔到漏泽园山里的野坟圈子才解恨!”

我的个天奶奶,这是要我去杀人放火啊,这个死丫头,你当杀个人就如碾死个蚂蚁咋的。”

“你又咋知道的?少爷可不会当着你的面承认这个。”

刘睿狐疑的打量着翠屏,就听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就是小顺子那个混蛋,就是如今代替你跟着少爷的那个该死的,昨晚回家取那件首饰,被翠屏抓住,逼问好半天,连带着给他二十文赏钱,才支支吾吾告诉奴家的,

呜呜!奴家可没法活了,那东西虽然是少爷的,可都知道是奴家管着的,少爷派人来取,奴家不敢不给,但你也知道。一旦老爷知道了,挨家法的一定是奴婢,呜呜,你快想个法子啊。”

这刘海,整个败家子纨绔。

刘睿心里骂着,架不住对女孩子总会心软,想了想安慰一下:“今天被父亲安排了好多账务,怕是没机会出去了,明天到经历司应聘考核,父亲就不会跟着了,你放心,我在经历司考核完就去找少爷,好歹把事情搞定。”

为了今后在刘海身边有安全的卧底,这个翠屏多少要照料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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