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嫌恶君梓琳是傻子,每每提起都要倒三个月胃口。就算是多年前请了君梓琳入内相见,亦是厌烦的让丫鬟来照顾她,哪怕是跌了摔了的,也都当做没看见。如现在,风水轮流转。
国公夫人的亲儿子章睿苑被削爵,但却与君梓琳的婚事未熄。如今面前之人又是郡主之身,是皇上亲自封的。国公夫人吕氏,看到自己的准儿媳妇,简直像是看到光芒四射的明珠一般,除了热情的嘘寒问暖,便是命贴身的嬷嬷端茶倒水。在一屋子的命妇闺秀面前,把君梓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说实话这种氛围,君梓琳不太喜欢。除却虚伪以外,对于实事求是的君梓琳来讲,实在很难承受。

无论做事还是做人,尤其是在查案验尸之中,凡都讲求证据,不可妄测推断。

君梓琳在面对如今的场景后,一想到造成这种事态的根处原因,她便感到极度恶心。仿佛自己成了别人的提线木偶,利用工具,只是那棋盘上的一粒尚且有用处的棋子罢。

强自忍着不适,君梓琳面上认真的敷衍,之后在傅老夫人的允许下,退出屋去找其他的闺秀玩儿。

十三岁的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姐妹。但原主君梓琳没有,因无人喜欢跟个傻子玩。

再者帝都的闺秀圈,哪一个不是背后有着权势,在朝野上声名赫赫的臣子之后呢?就连君梓琳也是。但她不仅失去父母,甚至还是个傻子,自然会被排除在外。若是在乡野农家长大,其实原主也许会结交几位不错的小伙伴呢。

如今的君梓琳吸了口院子内的空气,但也不觉得新鲜。

她思考着原主的那些事情,总觉得朴实无华,在自己现在所处的圈子内,哪怕再过千年也是寻找不到的。

既然如此,便自个儿散散步吧!

不与那些成圈成堆的女孩儿们玩,君梓琳朝前走去,但她如此施为,倒像极了高冷孤傲眼高于顶。难免会被那些女孩儿们在背后叽叽喳喳各持己见小声议论她。

“元姐姐说那人是君傻子?!”

章然水听着元玉辞说来的事情,再看远处正站在一丛花中间的那嫣紫色奢华长裙的少女,柳眉杏眼,眸光灼灼清湛,简直惊得捂住唇瓣,娇美的小脸闪着异讶之色,那灵动的眼珠在机警的转了圈后,回身又看过来,“那元姐姐可与她说着话了?可还是那从前那般痴傻?”

君梓琳不傻了的事情,帝都早传开了。但像章然水这些人,却只是听说,再无见过。

因而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按自己原先的想法继续认定着。

只是此刻却不禁倒吸口气,吃惊不小。

元玉辞与君梓琳接触不多,偶尔宴会时,那时候傅家小姐傅绫萃与章世子参加,大家都年纪不大,是以皆在一处,并不避讳男女之嫌。而那君傻子自然也跟来。却是搏得许多调笑与讥讽。

对此元玉辞不屑于顾,从来就没瞧得起君梓琳。

但章然水与傅绫萃等人却是玩得不亦乐乎,甚至还往君傻子嘴里灌酒,此事章世子只当看不见。直到君傻子如瘫烂泥般,然后才命人拖走。

及至今日,元玉辞惟见刚才君梓琳那副样子,随口说了句,谁料这章然水竟如此大惊小怪。这使得元玉辞心下又生了几丝鄙夷,看不起章然水。身为嫡女,与这章然水此庶女相交,她本便觉得失了身份,当下便欲转身离开。

谁料这时傅玉涟赶来,不由分说拦住元玉辞去路,笑嘻嘻道,“元姐姐,你忘记玉涟啦!可是玉涟一直没忘记您的无双风仪呢!”

奉承赞美之类的话,谁都爱听。

但听得多了,且这话又是从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嘴里说出,元玉辞只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图谋。当下绽开笑颜,但步伐未缓,匆匆说了句,离开。

傅玉涟碰了鼻子灰,心有不甘,便朝章然水走来,恭敬的施了礼,亲昵靠上来,“章姐姐,元姐姐这是怎么了,瞧着不高兴呢?”

若是他人被如此问起,早已嗔怪傅玉涟说话不识抬举:那元玉辞不高兴,莫非还是自己惹得不成?!但章然水的性子与别人不同,听到傅玉涟如此相问,当下便似笑非笑看过来,不阳不阴的回道,“谁知道呢,铁定是有人风光,抢了她的风头不高兴了呗!”

傅玉涟听罢这回答,立即本能地感到‘有门’。

当即她便在章然水这里呆住了,朝外面指指,“难道说是君姐姐抢了风头,使元姐姐不高兴啦?”她看似天真无邪的问道,手朝君梓琳指去,谁料刚刚那花丛间竟已没了身影,“咦,她去哪儿了!”

君梓琳是嫌吵嚷得慌,便出了院子,往安静些的地方走走。

虽然她并非天生喜静,可想到这些浮华所掺杂的尽是无数的虚伪与假意,心里便不舒坦。

她不太喜欢活着的人,反而是死尸最诚实也肯“说”真话。比起人类天性的虚伪,与尸者呆在一处,却是能让她得到心灵深处的宁静与安然。

再往前走便是外宅了。

君梓琳老远便听到外宅处那喧嚷之声,当即便停下了步伐。现在她虽然才十三岁,可这个年纪也多少该避讳番男女之别。一个女孩家家的出现在众男人之间,是并不好看。

内心虽然不屑于此,可君梓琳却也不得不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刚转身欲走,忽听到身后传来叫声,“君梓琳!”

这男子的声音有八分熟悉又有两分奇异。

闻听此言,君梓琳停下步伐却并未回头,只问,“何事?”

“啊啊,没甚事!”

叫住她的男子飞奔过来,站在君梓琳身侧,挠着脑袋,语气有些磕碰,显然是未组织好词语,“上次一别,许久未见!君家小姐你,气色甚好呀!”组织了番话,这位终于吐出几句文绉绉之语。

君梓琳挑眉,终是抬起头朝身侧男子看去,语调淡淡反问,“你怎么看出是我,韩公子?”

韩固金开始绞着双手,气息也有点紧,退后伸手虚虚一拂君梓琳的背处,眼睛都不敢看她,支吾解释,“相府花园一见,对君小姐的背影记忆犹深,是以仅一眼便识出来…呃,还请君小姐莫怪!”说罢他竟有礼的作揖,面上也有着道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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